羅懷特不自覺地摟住林天野的肩膀。
就像昨天,林天野摟住他的肩膀安慰他一樣。
他安慰道:“别難過,王姨一定不會有事的。”
話一出口,他立刻閉嘴。他說的什麼話啊,王姨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都怪林天野講得太悲傷了。
還好林天野隻是笑笑,沒有介意。
“我不敢進病房,一個人跑到樓下花園哭。這時候你從遠處跑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你告訴我說,我摔倒摔疼了,媽媽抱抱我,我就不疼了。媽媽身上疼時,我抱抱媽媽,媽媽也不疼了。我抱抱大哥哥,大哥哥也不會再疼了。”
林天野輕聲說,“我對你說不是我,是媽媽。你還記得你當時說的話嗎?”
羅懷特搖搖頭。四歲的方慈醫院,他的媽媽已經走到了生命的尾聲。
一個月後,媽媽病情惡化,轉院到北城時,已經回天無力。
“對不起懷特,讓你難過了。”
“我沒事。”羅懷特問他,“那天我說了什麼?”
“你說了和剛才同樣的話。懷特,過去了那麼多年,我還一直記得那天你安慰我的話。你說,你媽媽也生病了嗎?大哥哥别難過,你媽媽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是那時候舅舅常對羅懷特說的:懷特别難過,你媽媽一定不會有事的。
所以那時候,他才這樣安慰林天野吧。
羅懷特黯然:“我不記得了。”
“可我一直記得。”林天野看着羅懷特,“阿姨找不到你,焦急地喊你的名字,懷特,羅懷特。你伸出手幫我擦掉眼淚,大哥哥别哭,你媽媽一定會好好的。”
林天野穩定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你跑到媽媽身邊牽起她的手,還回頭朝我擺手再見。我終于鼓足勇氣來到病房,這才知道媽媽換房間了。那時候我在想,你一定是我生命中的天使,是上天派來安慰我的。從那時候起,我一直記得羅懷特這個名字。”
原來,他們的淵源竟然這麼早這麼深。
羅懷特想起那些遙遠的往事,他的四歲和林天野的八歲交織在一起,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所以,林天野見過他和媽媽。
想起林天野送他的那幅畫,他脫口而出:“原來你畫的是真的!”
林天野搖搖頭:“懷特對不起。我見過你媽媽,可隻看到了她的背影;我見過你,可你當時戴着口罩,我其實并沒有看清楚你的模樣。我知道的隻是你的名字。”
所以那幅畫也是林天野的想象。不過羅懷特相信它是真的。
“沒事。我覺得那就是我的媽媽,我很喜歡。”
“讓我難過的是,見到媽媽後我才想到,阿姨也穿着病号服,那麼單薄的身體,一定病得很嚴重。我沒有安慰你,反過來卻是你在安慰我。我當時怎麼不追上去說一聲謝謝,說一句安慰祝福的話呢?我連忙下樓找你們,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因為這些,我自責了許多年。”
“好了,不要自責了。我們現在不是認識了嗎?”羅懷特輕輕拍拍林天野的後背。
雖然他在安慰林天野,可是久遠的往事席卷而來,他的眼睛也不由地潮濕了。
可他不能哭。
林天野從來都是成熟冷靜,可今天卻一次次地情緒波動,因為往事而傷懷。
林天野的難過讓羅懷特心疼。
他不能哭。他要像四歲那樣,安慰他的大哥哥。
林天野側身将他擁入懷裡:“懷特,謝謝你。就是不想你難過,我才一直不敢講這些。對不起,還是讓你難過了。”
羅懷特低聲說:“我沒有難過,天野,我隻是心疼你。”
林天野将他抱緊了一些:“懷特,以後我都不會再讓你難過了。讓我來心疼你,好嗎?”
羅懷特乖巧點頭:“嗯。”
林天野的懷抱很溫暖,就像小時候在媽媽的懷抱一樣,縱有再多的傷心難過也會煙消雲散。
也許林天野才是他生命中的天使,是媽媽不想他難過,為他派來的大哥哥。
林天野聲音低沉地說:“懷特,有時候我會恨自己,錯過了你那麼多。”
“大哥哥别難過。”羅懷特打斷他的傷感,逗他的大哥哥開心,“你看,我小時候喊你了大哥哥,所以現在,老天爺還要懲罰你做我的大哥哥呢。”
林天野緩緩松開羅懷特,眼裡的難過沒有稍減分毫。
“懷特,你隻把我當你的大哥哥嗎?”
羅懷特心頭又是一顫。林天野他……
他不敢再看林天野,低聲說:“是,我隻把你當做我的大哥哥。”
林天野一聲歎息:“可我不僅把你當做我的好弟弟,還把你當做我的好朋友,我的知己,更把你當成了我的家人。”
家人?林天野認真的嗎?
羅懷特擡頭,正迎上林天野溫柔的目光。他的心頭一暖:“謝謝你,天野。”
林天野眨眼:“我一會兒就告訴爸爸媽媽,我認你做我的弟弟了,好不好?”
雖然知道林天野在玩笑,羅懷特還是臉紅了:“不要!”
林天野眉眼彎彎:“弟弟害羞了哦。那就不當着他們的面說好了。”
羅懷特臉更紅了:“嗯。”
林天野:“好吧,老天爺懲罰我做你的大哥哥,我接受。”
羅懷特看着照片說:“我也要懲罰你。”
林天野:“弟弟罰哥哥什麼呢?”
羅懷特:“罰哥哥給弟弟講一講每一張照片背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