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釋道:“不用了,我自己選。”
“也好。”姚真起身,将剩餘的半碗羊奶遞到白釋面前,“我剛偷嘗了幾口,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也試試?”
白釋咬牙,“姚真。”
姚真見不好就收,“逗你的,等他醒了将剩餘的半碗也喂給他。”
“嗯。”
淵和對于昆侖墟的記憶,除了星羅棋布的玉殿高樓外,便是白釋居住的靈昙水榭,哪裡終日寒霜,卻在冰天雪地的水面上,盛開着凋謝不盡的白昙花,不論是睜眼還是閉眼,入目都是綿延不盡的純白。
白釋并沒有送他到青華峰,而是青華峰峰主常亭遠親自來昆侖墟接他,他看着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的眉眼,喉間滾動,不能決定這次分别應該喚他哥哥還是帝尊。
帝尊太遙遠,但哥哥似乎更遠。
常亭遠向着白釋誠惶誠恐地行了一個大禮,“帝尊放心,小輩竭盡所能,定會照顧好小尊主,隻是讓小輩收他為徒,恐承受不起。”
帝尊垂眸問:“常峰主是何意思?”
常亭遠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道:“不若帝尊還是收小尊主為徒,小輩腆着臉喚他一句師叔,也算不亂了輩分。”
帝尊颔首道:“可以。”
常亭遠難掩激動地轉頭提醒淵和,“快……快拜師。”
淵和連情況都沒有弄明白,就雲裡霧裡地跪下向白釋磕了一個響頭,常亭遠焦急道:“喚師父。”
淵和喉中艱澀,兩個字像是卡住了,喚不出來。
白釋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從台階上下來,手中祭出了一柄光華流轉的淺青色長劍,遞到他面前,“你既認我一聲師,它便當是拜師禮了。”
常亭遠凝在長劍上的視線都直了,“上古神器——青華劍。”
淵和卻沒有看劍,而是擡頭望着白釋眼角上揚的那抹極淺的弧度,他忍了許久告訴自己不能哭,這會兒眼睛卻有些濕潤。
聲音忍不住地哽咽問:“淵和什麼時候能來看師父?”
“等青華劍認你為主。”
他原本以為這個承諾是極簡單就可以完成的,卻沒有想到他用了将近兩百年,白釋沒有來看過他,而他亦不知以什麼樣的理由去見他,他有時候會想,若他當初不是問“淵和什麼時候能來看師父?”而是問“師父什麼時候會來看淵和?”
帝尊是不是會因為承諾,來看他一次。
到青華劍終于認主,卻是仙魔之戰,他親眼看着帝尊被魔帝拖進了妄生秘境。
十年百年,三界皆道帝尊已死。
“帝尊,帝尊。”聲音由遠及近,有人連喚了數聲,白釋才從夢魇般的記憶裡回過神來,側頭見石英有些擔心地看着他,“你怎麼了?”
石英跟着帝尊數百年,見過他無數次探魂入夢,卻第一次見他探魂的指法是抖的。
“無事。”他展開掌心,手裡躺着一枚瑩潤的白珠,泛着柔和的光暈。
人群中嘩了一聲,“這是不是淵和尊者的元丹?”
“我親眼剛看見了,就是他從尊者身上取出來的。”
“不是說尊者的元丹被挖了嗎?怎麼還在?”
有人懷疑,“會不會是當年他徒弟沒有挖走元丹……”
“開什麼玩笑,元丹若在,尊者怎麼會仙逝?”
白釋松手,青華劍從他手心再次飛了出去,這次衆弟子已經有了經驗,留下幾個人收拾園墓,其餘人跟上了青華劍。
青華劍一直往上飛,經過了大半個青華峰,停在了峰頂的一座雅軒,軒外植着盛開的白茶花,鋪滿了整個院子,隻留出挂了風鈴的門庭。
雅軒外有結界,青華劍象征性地繞了繞,就又回到了白釋手裡,在白釋揮劍打算強行破結界之前,陸涼時快速掐訣解了陣法。
朗玨忍了一路,這會兒實在有點壓不住火氣,“師父這是什麼意思,不管管嗎?”
祝玥懶懶地擡眸掃了他一眼,擡步跟上道:“你覺得能制止住,你上呗,峰主都默認了,你就少操點心。”
連峰主都不阻止,其他大多數弟子也默默看開了,不吵不鬧地跟進雅軒,邊打量還能邊好奇地讨論,“這是不是淵和尊者以前住的地方?”
“是,尊者仙逝之後,這裡就被封了。”
“好冷呀,怎麼這地方比我住的還簡素。”
石英也不太清楚,白釋到底要找什麼 ,不過也跟着一塊找,他擡頭看見牆上挂着一幅畫,但畫是翻挂的,舉手拽過來,瞄了一眼,就迅速一把翻回了原位。
頭頂突然出現了一隻手,搶走了畫,郎玨聲音裡的煩躁宛如實質,“什麼東西?遮遮掩掩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