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塊一個。”
“給我來兩……一個,少麻少辣,我女兒忌口。”
“忌口?你家孩子也吃中藥呢?”老闆給豬蹄剁碎刷醬:
“我家也是,頓頓都得吃,我看着都心疼。”
祁秀麗扯出一絲苦笑:“不吃不行啊……”
“這倒是。”老闆把豬蹄遞給她:
“現在孩子學業壓力太大,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不調怎麼辦?總得先顧好身體。”
新一波顧客趕來,老闆忙着生意并沒注意到他和祁秀麗的‘不吃不行’是兩個概念。
她們是不吃不行,孟祁月是不吃會死。
不久前,祁秀麗發現孟盈失眠了,很嚴重。
原因還是霸淩:由于董蕊帶着證據突然轉學,林繁芝并沒得到太重的懲罰。
這件事同小學時的事一起,壓得孟祁月喘不過氣。
剛開始是多夢,到後來是噩夢,發展到現在,孟祁月已經開始失眠了。
與其說壓倒孟祁月的是林繁芝,倒不如說是孟祁月長久奉行的世界觀出現了崩塌。
在孤立中成長的她接觸外界的渠道不多,漫畫算一個。
在故事裡,善惡有報、正義雖遲但到。
在那些難捱的夜裡,孟祁月一直告訴自己:正義會來,隻是還在路上。
可現在一切都攤開來擺在面前,林家依舊不可撼動。
林繁芝收到的惡報甚至不及自己重木壓足的剜心之痛。
現實與信仰狹路相逢,兩相對沖下,粉碎的隻有她的信仰。
“姑娘,究竟是什麼事給你氣成這樣?再這樣下去,你非瘋了不可。”
中醫面色凝重,孟祁月下意識縮回右腳,穿好外套:“沒什麼,謝謝醫生。”
說完就要出門。
醫生氣得直拍桌子:“年輕人不能諱疾忌醫!算了,我給你開幾副藥,你先吃着。”
孟祁月跟着護士去交錢,随後醫生看着祁秀麗面色不悅:
“你們當父母的能不能上點心?再晚來幾天你們家孩子就被逼瘋了?”
“哪能不急?一發現失眠就帶她過來了,沒想到這麼嚴重!”
“豈止是嚴重?她是積郁成疾!她肺裡那把火可不是幾天憋出來的,起碼窩了有三四年!”
“你還上心?上哪門子心?”
“行了,這藥一天三次,七天一療程,飯後服用,喝前用熱水燙一下。”
醫生擺擺手讓母女二人出去。
今天是孟祁月服藥的第三天,祁秀麗握着烤串裝作不經意地瞥向女兒,但并沒從她臉上看見什麼起色。
孟祁月受過太多注視,有惡意的、也有關心的,對眼神自然敏感。
她接過祁秀麗手中的購物袋:“媽你别擔心,我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祁秀麗一連重複兩遍,她第一次覺得回家的路那麼長。
長到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弄丢女兒。
再也找不回來……
“大寶,咱們去買——”祁秀麗看到‘花博士’的店标還亮着,剛想拉着孟祁月去看。
手一伸,又撲了個空。
孟祁月直接越過她和剛從‘花博士’出來的孟盈抱在一起,肖茉在一旁抱着花,分别送了二人一枝鸢尾。
孟祁月一看是鸢尾興奮地快要跳起來,剛才陰郁的模樣瞬間消失,她拉着孟盈詳細介紹:
“這是鸢尾花,是法國國花,肖茉姐的好朋友就在法國留學!”
孟祁月仰頭看着肖茉一臉求誇獎的表情。
看着曾經自卑沉默的小姑娘逐漸開朗,肖茉也很開心。
她給予孟祁月肯定:“非常棒!”
三人在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不知肖茉說了什麼,逗得孟祁月開懷大笑。
見此一幕,祁秀麗頓生挫敗感:
任何人都能讓孟祁月開心,唯獨她這個親媽無能為力。
在學校也是這樣,明明出校門前還跟小遐聊得熱火朝天,可一回家裡,孟祁月就又恢複成了之前那種寡言沉默的模樣。
祁秀麗慢吞吞地走了過來,路上就見孟盈竟一反常态地沒久留,背包裡鼓鼓囊囊像是裝了一堆瓶瓶罐罐。
“看來是我太吓人,把小遐都吓跑了。”
祁秀麗和肖茉開着玩笑,孟祁月乖巧地站在一邊,望着晏家的窗戶,和963打了照面。
鑒于吃人嘴軟,963禮貌性地點頭微笑,然後面帶微笑地拉下百葉窗。
孟祁月:“……”
孟盈剛進門就見陽台一片昏暗:“陽台安什麼百葉窗?”
“我怕曬。”
孟盈暗罵一句‘神經’,然後毫不客氣地命令963從跑步機上下來:
“藝術需要一個安靜的創作環境。”
——
告别了肖茉,祁秀麗母女踏上了回家的最後一段路。
這段是上坡路,二人走得氣喘籲籲。
“大寶走得動嗎?聽說今年修道,修完了就不會這麼難走了。”
“真好。”聲音自前方傳來,孟祁月站在前方拽住她的手,二人攙扶着終于走完了這段路。
直到進了家門,二人還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祁月!”祁秀麗終于忍不住了,她強迫自己平和下來,但眼睛卻不聽使喚。
她眼眶含淚,孟祁月下意識拿紙去擦,可走到面前,視線卻主動移開。
祁秀麗再也忍不住了,她崩潰質問:“你到底在躲什麼?我是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