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她又想到963昨天的拒之窗外,又折返回客廳挑了套跟上次一模一樣的月餅禮盒。
-這下能進門了吧?
一切就緒,她容光煥發地敲響了晏家的門。
三聲過後,963渾身暴汗地推開門,健身被打斷的他面露不善:“你?做什麼?”
不料他剛說完這句話,就在孟祁月眼皮底下胃痛到蹲地,他隻好白着臉給孟祁月讓出一條進門路。
鑒于他是孟盈的表哥,孟祁月一臉擔心:“真的不用去醫院?”
963向後一躺,費力地指向孟盈的房間:“沒事,她還沒起。”
孟祁月哦了一聲,然後給躺在牆角的963遞了個墊子,又把禮盒放在他手邊:“表哥中秋快樂,祝你以後身體健康。”
很生硬的祝禱詞,但有了美食的中和,963冷硬的面龐終于出現一絲裂縫:“謝謝。”
昨晚借錢付團購剛被拒絕963内心在咆哮:這種溫柔體貼從不吝啬的宿主究竟是誰在聯?
“你想過你長大後是什麼樣子嗎?”963問她。
長大後?
這個問題太過久遠,孟祁月從未想過,但她死後的場面她卻想過無數次。
如果不是孟盈和李思巧,她大概早就不存在了。
“沒想過。”她直白道。
“挺好。”963強撐着鞋櫃站了起來:“以後也别想,我怕你失望。”
-你會成長為一個冷面冷情、陰險狡詐的壞水女。
孟祁月聽得一頭霧水,一個紙團擦身飛過她,正擊963面門:“下次借錢你也别想了。”
孟盈半倚着門,睡眼惺忪:“一天到晚不是健身就是吃,人家啃老,你倒好,啃妹?!”
963立馬反擊:“有本事你别借上帝……賜給我的電腦用。”
如果是之前,孟盈還真怕聯絡人不出借上帝視角,但現在963癡迷健身和探店,正是缺錢的關口。
“我還真不擔心,祁月進屋!”
——
孟盈一聲令下,孟祁月立馬從禮盒中掏了兩個月餅進屋,邊走邊用好奇的眼神環視周圍。
卧室正中央的書桌上擺着一堆小零件:筆、剪刀、玻璃杯、跳跳糖,什麼都有,有線耳機散亂在它們中央。
旁邊還有一堆亮閃閃的碎水晶,在陽光下揮發着七彩的光。
孟祁月窩在窗邊的沙發,呷了一口插好吸管的大白梨汽水,清爽的梨味在舌尖化開。
孟盈拿起孟祁月沒來得及扔掉的涼豬蹄放進微波爐,回味道:“媽媽買的?”
“嗯。”孟祁月臉上閃過一道不自然,吸管被松開,上面還殘留着齒痕。
孟盈也放下玻璃瓶,兩支滿是齒痕的吸管交錯着停在彼此對面,像兩道平行線。
“吵架了?”
“沒有,我就是、就是……就是有點不敢面對她。”玻璃瓶在木質茶幾上磕出一聲輕響。
“她很愛我,我知道,當年為了公道,她那麼要強一個人什麼都豁出去了,臉面名聲全都丢到一邊,在機構面前哭鬧不止才逼得林家關停機構。”
“但正義還是沒來,現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她還是每天四處奔走,我很愧疚……”
孟祁月抽出紙巾蓋在臉上,紙巾随着她的呼吸小幅起伏,像一顆衰老的心髒。
“如果我再聰明一點、漂亮一點,是不是就不會受人欺負?他們也沒必要跟着我丢人。”
瓶中果汁被孟盈攪得洶湧起伏,幾滴溢出瓶口,落在孟盈腿上,涼涼的,更易喚醒理智:
“這不是你的錯。”孟盈牽着她的手,兩人栽倒在床上,陽光從窗外撒過來,虛無了一切。
孟盈想起了之前在調研課中聊過天的一位老師,她把壞人分為三種。
孟祁月翻過身,枕着手臂好奇道:“哪三種?”
“一種是缺錢、一種是缺愛,第三種更慘,什麼都缺。”
孟祁月點頭,孟盈順勢碰碰她的額頭:“但其實還有第四種,是她私下聊天中跟我說的。”
“第四種人很特殊,也很常見,他們錢愛兩全,卻依舊熱衷于報複社會、揮刀同類,用他人的痛苦來填補自我空虛。”
“對這種人,老師稱之為——”
“天生壞種。”
天生的意思不言而喻。
對于某些人來說,作惡同演戲、繪畫一樣都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孟祁月第一次聽到這種觀點,瞳孔被驚訝到放大,孟盈理順耳機線,輕蔑地、憤恨地咬着字,字字泣血:
“和你一樣,被霸淩的很長一段時間内我都在怨恨自己的無能、埋怨父母的退讓。”
孟盈閉眼平躺,眼睫被陽光染成金色,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我也總在想,要是我再漂亮一些、成績再好一些,是不是就不會被欺負?”
孟祁月握住她的手,試圖給她一點力量:“那不是你的錯,。”
孟盈笑得花枝亂顫,眼淚溢出眼角:“當然不是我的錯!”
“别說我不漂亮、不聰明。就算我五官扭曲、智商為0,他們也沒資格欺負我。”
“這麼簡單的事,怎麼放到自己身上就不明白了呢?”
-我親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