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辭買了京城有名的一品齋點心,來到樂康侯府探望受了驚吓的楚嫣,卻被知雲告知她房間裡有客,于是準備去側廳等候,路過楚嫣房間時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柳姳音語氣冷靜地問:“楚小姐被扣押時,有沒有聽到他們談話,能否知道他們是沖着楚小姐來的還是沖着明月閣來的?”
楚嫣啞着嗓子道歉:“對不起阿音姑娘,我當時太害怕了,根本沒注意這些事情……”
柳姳音又追問:“那總該知道流光彈是誰發射的吧?”
沒等楚嫣回答,裴璟辭突然沖了進來,怒目看向柳姳音,然後大力拽住她的手腕迅速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對楚嫣賠禮:“不好意思,下屬不知禮數,打擾你休息了。”
柳姳音被他鉗制住手腕,一路拉到了院子裡,站定在一棵樹下,他用責怪的語氣質問她:“真是膽大妄為,嫣兒剛剛受了驚吓,誰允許你一大早來這裡審問她?她一個小姑娘能承受的了你用審問犯人的語調嗎?”
她大力甩開他的手,揉了揉被捏紅的肌膚,皺着眉頭不滿道:“殿下真是憐香惜玉啊。”
裴璟辭聽出她語氣中帶着嘲諷,想要發作,又看見她面色鄭重,嚴肅得沒有一絲感情:“例行公事而已,羨青山崖底沒有找到鹿揚的屍首,抓回來的活口不久就咽氣了,什麼線索也沒留下,昨夜發生的事情還沒有一點眉目,我必須要向楚小姐詢問,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是現場唯一活下來的。”
“那你也不該這個時候來審問她,她情緒還不穩定,你剛剛的問話,已經吓到她了。”裴璟辭仍在責怪她。
他站在門外聽得不久,都能聽出來楚嫣對柳姳音很是抗拒,她那種審問犯人的方式和姿态,楚嫣一個侯府小姐怎麼受得了。
柳姳音徹底忍不了了,難以置信地盯着他:“殿下就這麼喜歡楚小姐嗎?連自己的精英手下死了也無動于衷嗎?真是可惜,我看楚小姐怕是要辜負殿下的信任了,剛剛我問了楚小姐這麼多問題,她每個都含糊其辭,你猜她究竟無不無辜?”
“真是可憐鹿揚他們,為了殿下鞠躬盡瘁,豁出性命,到頭來連枉死也不配得到殿下的挂念和關心!”
她越說越激動,心中痛苦憤恨,壓抑一晚上的情緒在此刻爆發,可又知道這裡不是合适的地方,于是壓着嗓音、忍着哭腔,說得話音都有些變調。
裴璟辭逼近她,被她這副模樣弄惱了:“鹿揚鹿揚,你張口閉口都是鹿揚,他一個暗衛,也值得牽動你的心?這件事情我自然會查清楚,何須你在這裡。”
他們争吵的聲音很小,可還是引來了楚嫣。
她站在台階上,面露憂色,手中撚着一方帕子,焦急地出言勸阻:“殿下,阿音姑娘,有什麼事就來問我吧,你們不要因為我傷了和睦。昨夜之事,我也确實有責任助明月閣查清真相,殿下不必憂心。”
楚嫣總是把話說得格外動聽,這般善解人意,不勞煩其他人,聽的人總覺得是自己犯了錯,而不會遷怒于她。
柳姳音無動于衷,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楚嫣,好似要把她這個人看穿看破一般,裴璟辭回首望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太過分,又懷着愧意對楚嫣道:“真是麻煩你了,嫣兒。”
她立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一前一後走進房間的身影,胸腔裡那股無處宣洩的郁悶和恨意越來越明顯。
他們一起“審問”了楚嫣,不過全程大概是柳姳音例行公事般冰冷語氣審訊,裴璟辭在一旁時而訓斥她無禮,時而安慰楚嫣答不上來沒關系。
有時柳姳音真的懷疑,裴璟辭是被換魂了嗎?怎麼自從遇見楚嫣就不對勁,總是無腦縱着她寵着她,這難道就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不過柳姳音顧不得争風吃醋這些事了,她眼下最要緊是查出昨夜埋伏明月閣的真兇。
詢問過程很漫長,等結束時已經臨近晌午了,這次問話更印證了柳姳音的猜想——楚嫣在撒謊。
她好歹也是審訊過無數人的,什麼人撒謊她隻需靜靜觀察便能得到答案。
柳姳音疑惑,楚嫣為什麼要撒謊,她到底在隐瞞什麼呢?
從樂康侯府離開,裴璟辭上了馬車,又拉開簾子:“既然要回明月閣,不如乘車随我一同回去?”
雖是詢問,但語氣不容回絕,柳姳音剛剛在侯府頂撞了他,讓他在楚嫣面前很沒面子,自知理虧,于是隻好沉默地上了車。
她坐在角落裡,避開裴璟辭的視線不去看他,可裴璟辭卻始終盯着她看。
坐在逼仄的馬車裡,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裴璟辭方才發覺她身上的傷,黑色衣袍裹住她的身體,可仍能看出她肩胛骨到胸腔被包裹的傷,擡高視線,又能看到她嘴唇發白,整個人顯得分外憔悴,眼睛卻滴溜溜地轉,似乎很清醒。
“你的傷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