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槿扯了扯唇角,不再同他繼續說下去,轉身朝受傷男人看去,她道:“有什麼話再不說,恐怕就沒機會說了。”
男人怔了下,臉上浮現明顯的猶豫之色,不再同方才一般,歇斯底裡,恨意滿滿。他聽到了長公主的話,至少她沒讓人即刻殺了他,許他多活了幾時,隻是他也不敢輕信,位高權重之人都一樣,都不是什麼好人。
他慢慢站起身,中箭的那條腿屈着,怎麼也直不起來。
他一動,将士們都警惕的盯着他。
“長公主你的話可算數?若我說了,你可會放過我?”
趙槿嗤笑一聲,語中含着嘲意,“你敢來刺殺本宮,居然還怕死?”
男人道:“不是怕死,隻是怕有人會為我的死而難過。”
“怎麼,你來之前就沒想到這一點嗎?”
趙槿朝裴浔投去一個眼神,後者意會,默默退出人群,無人察覺到他的動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趙槿身上。
她繼續若無其事道:“你應該不是一人來的吧?”
男人蓦地擡眸,眼中閃過一些異樣的情緒,而後又緩緩垂頭,回道:“這兒隻有我一人。”
“你說的可不算。”
趙槿繞着他走了兩圈,視線從他身上掃過,細心的注意到幾處不同之處,她最後于他身前站定,淡淡道:“你手中握的棍子上沾有汁水,看起來應是某種果子的汁液,想來你的住所周圍便有一片果林。”
男人的唇色很白,眼中陰沉沉的,卻還能梗着脖子冷笑,“長公主這話未免也太武斷了。”
從他的話裡能聽出他強自鎮定,實則氣虛無力,眼神逐漸恍惚,趙槿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腿上,鮮血汩汩流淌,箭頭還插在他的腿上,可以預料若是一旦拔出箭羽,隻怕會血流不止,直至失血過多而昏厥。
“來人。”雖說他此前行為讓她很不高興,但她并不希望他就這麼死了,是以裴浔搭弓射箭之時,她隻是讓他留他一命,至于會射中别處,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給他上藥。”
男人臉上面露異色。
将士應聲去取藥箱。
哈魯爾神色陰郁的站在一旁,暴戾之氣幾乎要抑制不住了。
“我讓人給你上藥自然是不希望你死了。”趙槿俯身朝他勾唇,“但你要再繼續這般下去,謀害皇族的罪名隻怕你擔當不起。”
“我知你不怕死。”趙槿眉梢微挑,輕聲問:“那就不怕禍及九族嗎?”
風迎面吹來,打在臉上,四肢阙冷。
趙槿理了理衣袖,将雙手藏進袖中,她見男人低着頭不言不語,也不急,朝一旁吩咐一句,“這兒無需這麼多人,都先退下吧。”
說着,又對着哈魯爾道:“王子殿下對他的事可有興趣?若有,不妨一起來聽聽?”
對此,哈魯爾并無異議。
趙槿漫不經心笑了下,遠遠望見裴浔和幾個侍衛圍着一幹人等朝這裡走來,這幾人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穿布衣,身材幹瘦。
但唯一不同的是,女子皆是面容清秀,漂亮而文雅,而男子大多膚色黝黑,眼底青紫。
看起來這些女子都被保護的很好。
一個個都害怕的往後躲,眼神閃躲,怯弱不堪。
趙槿收回視線,看着她們走近,對男人道:“人都到齊了,那就一起來說說吧。”
男人滿臉不解,心底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很快便得到了證實。
他餘光瞥見身後走來的人影,瞬間扭頭看去,神色有片刻的崩裂,“你們……”
有老者佝偻着背,俯身碰了碰他的傷處,滿臉心疼,“孩子,你受苦了。”
女子們一聽這話皆是發出細細微微的哭泣聲,梨花帶雨,聲若蚊蠅,聽得人骨頭都酥了。
趙槿略有些頭疼,看向裴浔,眼神詢問。
裴浔輕咳一聲,道:“殿下,這幾人都躲在不遠處的樹叢裡,臣發現他們時,他們并沒有逃跑。”
意料之中。
若是想着逃跑,便不會那麼輕易便教人察覺了。
趙槿若有所思,蹲下身與男人平視,神色認真,“你對本宮懷有如此大的惡意,是因為你為此受過迫害,你甯可用最蠢的法子為自己讨個公道,也不願輕信于人,本宮說的可對?”
“不錯。”他雖依舊一臉防備,但惡意不像最初那般重了。
“你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冒着丢命的風險也要殺了本宮,能令你有如此膽魄的,怕也隻有這些姑娘們了吧?”趙槿掃了眼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女子們,“這些女子雖穿着樸素,卻被養的極好,幹淨俊秀的模樣,絲毫不遜色于那些千金小姐。”
男人冷冷盯着她。
“你不用這麼看着本宮。”趙槿看出他眼中的敵意,怕不是他以為她會對這些姑娘們下手,失笑搖頭,“本宮亦是女子,斷然不會以她們做餌,你想說就說,不想說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