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前院,便見一男子立在府外,身旁隻跟了個随從為他撐傘,并未帶多餘武衛。
看來真是來送還東西的。
趙槿松了口氣。
可她有什麼東西落在他那兒了?
走到門前,趙槿微微點頭示意,“二殿下。”
袖中的手漸漸冰冷,她往裡藏了藏。
來人轉身,回以颔首禮,“公主。”
趙槿問:“不知我落了什麼東西?”
二王子身形微動,他從随從手裡接過傘柄,往前邁了一步。
趙槿身旁将士立時警惕起來,側過身,虎視眈眈盯着他,卻見他隻是伸出手來,傘面撐在趙槿頭上,擋住那些将要落在她身上的霜雪。
凜冽的寒意争先恐後的往衣袖裡鑽,寒風将油紙傘吹得晃了幾晃。
趙槿仰着頭,盯着離她一臂距離的男子,不由自主的被頭頂的傘面所吸引。
傘面偏向她這一側,而對方早已落了半身風霜,他的睫毛卷翹,盛着霜雪,像個精緻漂亮的玉人。
趙槿心中驚訝,眨巴着雙眼,不解的看着他。
“殿下怎麼不撐傘?”
趙槿道:“出來的匆忙,忘記了。”
“這天越來越冷了,莫着了風寒。”二王子一笑之下,如雪中盛放的山茶花,高潔清雅,純真無暇,“今日特來此,想請公主賞臉陪我四處走走。”
這下不隻是驚訝,而是驚悚了。
趙槿雖喜歡長得好看的,但她尚存幾分理智,知道什麼人能接近,什麼人卻是碰也碰不得。
是純真典雅的山茶花,還是帶着刺的玉蘭花,一試便知。
她彎了彎眉眼,瑩亮的眸光水潤而多情,“好啊。”
将士拒絕的話還沒出口,便被堵了回去。
他怔愣着,不可置信地看向趙槿。
眼見着趙槿要随人離開,他急得原地打轉,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脫口道:“殿下,不可!”
三人同時回頭。
他緊繃着臉,對趙槿道:“您是金枝玉葉,怎可随意外出?若是出什麼事……”
趙槿滿不在意擺擺手,“若本宮酉時還未歸,便去二殿下那兒尋本宮。”她回頭,嫣然笑道:“走吧。”
将士留不住她,不敢多耽擱,想起一人,慌亂的心蓦然鎮定下來,一轉身,卻見自己所想那人正站在樹下,撐着一柄傘,不知在那站了多久,隻見他的傘面都已落滿雪花,厚實的蓋了一層。
他呆了呆,順着他的目光回頭看去。
人已走遠,他視線所及之處,空蕩寂寥。
……
趙槿來大夏已有幾日,卻未曾好好逛過這裡的街道。
仔細看下來,街上一切都與大魏并無不同,百姓和樂,家家煙火氣就像天邊冒出的一絲和煦的光亮,淡淡地灑在街頭巷尾,這些平凡的生活無異于是處于亂世中的人們最期待過的日子。
他們走到天橋上,望向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叫賣吆喝聲成片,趙槿有片刻失神,這就是她渴望改變的生活嗎?
以前她錦衣玉食,住在皇宮中,高牆大院似牢籠,将她的靈魂禁锢,她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任性妄為,就憑她的出身,便能擁有取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她以為自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父皇的寵愛是她最引以為傲的籌碼,可有一日,她得知這一切都是一場虛幻,一場騙局,她的夢碎了。
她唯一的籌碼是她金枝玉葉的身份,是她骨血裡留着趙家的血,是她的女子身份。
天下社稷與她何幹,百姓安危關她何事。
為何要用她一人的幸福來換取所有人的平安,若她一女子便能動搖社稷根本,那讓那些保家衛國,征戰沙場的将士情何以堪。
她不甘心,不服氣,更多的是不願承認自己在親人眼中,竟隻是個籌碼。
可如今她站在這裡,看着百姓安居樂業,不用經曆戰場上的風雨,不用經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劇,她居然、居然有一絲慶幸……
若她能用己之幸福,換取所有人平安,好像也不錯。
隻是不知,這看似平靜的生活還能維持多久。
“公主,你應當很少出來走動吧?”
趙槿回神,聽了這話,側目看他,“二殿下貴為王子,有什麼東西是宮裡沒有的?”
她不動聲色的試探,話一出口便轉了回去,立在橋後定定地望着底下人群。
二王子道:“公主誤會了,我出宮不是為了宮外的東西。”
“那是為何?”
“為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