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這個字戳中了裴浔最害怕發生的事,他一言不發,提劍就砍,可他又不像是真的沖他去,隻要大王子一躲開,他立馬就往趙槿身邊沖。
他的目的明确,就是救人。
大王子也漸漸發現這一點,後來幹脆不躲了,搶過一旁武衛手裡的刀,面朝裴浔而去。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不如意,心中惡劣的種子不斷成長,手上的力道更加迅猛。
裴浔心急如焚,每次他将要靠近,就會被大王子給擋回去,一來一回,像溜他玩兒似的。
給了他一層希望,卻又用現實狠狠打了他的臉!
正在這時,裴浔突然開口了,“你難道就沒發現少了一個人嗎?”
大王子一愣,手也不自覺的停滞了片刻,裴浔找準時機,用力朝他胸口捅了一刀,鮮血瞬間染紅衣襟,緊接着他伸腿猛地一踹。
大王子猛咳出一口血,感覺渾身的力氣都在抽離,呼吸變得斷斷續續,卻仍舊惡狠狠地喊:“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裴浔居高臨下,目光很冷,“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那三弟自始至終都未露面,你不覺得奇怪?”
他的劍也拿不穩了,腕上的血在緩緩滴落。
“呵……他是死是活與我何幹,我巴不得他早點死!”
裴浔卻沒應,往他身後一看,大腦中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裂,周遭的風聲逐漸遠去,都化作了令人難以忍受的空鳴聲,他的世界天旋地轉,他的信念驟然崩塌。
他踉跄着朝她靠近,雙腿卻在發軟。
人已被燒的面目全非,辨不出原本的模樣,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掙紮,就那樣安詳的躺在那裡。
眼前仿佛出現一葉扁舟,四下寂靜無聲,巨浪滔天瞬間湧來,呈排山倒海之勢。
他的世界從此黑暗,光明再未降臨!
春日的雨來得急劇又猛烈,淅淅瀝瀝的小雨頃刻間變大,風聲雨聲,夾雜着低低的嗚咽聲,無比悲怆。
一人踉跄地跑出大殿,大喊道:“殿下!國君他……他薨了!”
大王子猛地扭頭望去,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奮然爬起,跌跌撞撞地沖過去,揪起說話之人的衣領,“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還沒來得及高興,大殿中迎面走來一人,他臉上挂着春風得意的笑,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你……!”
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麼,轉頭看向裴浔,所有的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方才裴浔無緣無故提到老三,他就覺得奇怪,原來他們早就暗地裡算計好了,父王一死,本該他順理成章的繼位,但他那時還在殿外應敵,根本無暇顧及殿内情形,老三便是那時乘虛而入,隻要他在父王死前拿到禅位诏書,那還有他什麼事?
順位繼承遠不如名副其實來得重要。
他被裴浔擺了一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得很!”他盯着台階上的老三,陰恻恻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捅穿,“你和魏人合作,也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陰陽怪氣,語聲譏諷。
雨越下越大,胸口的血迹往下蔓延,混着血水流淌而下。
‘噼裡啪啦’的雨水拍打在地面,濺起無數水花。
他能撐到現在,全是因為不甘心,心底的那口氣咽不下去,一步錯步步錯,他費了這麼大的力氣,竟都給别人做了嫁衣!
“木已成舟。”三王子眉心壓低,臉上的笑一下子變為一種嗜血的殺意,“今日不管是魏人還是你,擋我路的都得死!”
這話算是翻臉了。
江以遊帶着裴家軍和錦翎衛姗姗來遲,最先看到的便是倒塌的木架,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他撥出一小隊人前去滅火,卻沒想到竟被夏人團團圍住,連趙槿的身都近不得,這麼一耽擱,徹底完了!
他胸膛劇烈起伏着,憤怒與悲傷湧上心頭。雖說雨水澆滅了這場火,但人卻是再也救不回來了!
他們護主不力,隻有以死謝罪。
但在死前,也要把這座污穢不堪的王朝盡數覆滅。
江以遊朝遠處使了個眼色,緊接着就要将裴浔拉走,誰知這一下竟拉不動,反倒被人伸手推開。
他看着裴浔在泥濘的地面膝行,神情已在崩潰的邊緣,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燒焦的屍體散發出難聞的味道,裴浔卻渾然未覺,雨水順着他的發根淌落,濕潤的雙眸徹底失去了神采,他渾渾噩噩的好似一具行屍走肉,隻能靠着本能朝溫暖的地方靠近。
他很冷,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