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有一片墳地,相比前面的樹林茂密,這裡顯得空曠了很多。
但幽昙卻停下了腳步,因為她看到了令她絕望的畫面。
何人笑長發散開,倒在一地屍骸中央,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最後的姿勢,卻是朝着前面伸手。
玦無名倒在何人笑前方不遠處,兩人朝着彼此伸手,卻終究沒有力氣向前移動,無法十指相扣了。
按照現場的情況看,何人笑是在力竭之後被人一掌震碎内髒倒下的,然後玦無名殺了所有闖入的蒙面人,自己卻也脫力加失血過多倒下了,再也沒有醒來。
“何人笑……玦無名……”幽昙腳下一個踉跄,跪倒在兩人身邊。
初見的那一天,還曆曆在目。僞裝成少年的何人笑,邪魅又有趣,把她逗得暈頭轉向。嚴肅而沉默的玦無名,卻總是對何人笑漏出無限柔情,也讓她曾驚訝過。
定下願望的那一天,她還記着,她們約好了要一起實現願望,一起去複仇……
“呱”烏鴉的叫聲在附近響起,烏鴉正盯着一塊巨石。
幽昙突然意識到了,石頭底下恐怕還有密室,裡邊可能還有将死未死的活人,所以才成了這些鳥兒眼中最美味的肉。
敲了敲石頭,仔細聽着下邊的動靜。
下邊确實有人輕輕敲了敲,做了回應。
這塊石頭比在萱族地道裡堵門的巨石要小很多,但也不是人力能搬動的。但既然是密室,總該有機關,為什麼裡邊的人不出來呢?
想了想,幽昙沖着石頭下邊喊:“上邊安全了,可以出來了!”
“咔哒”一聲機關撥動的聲音清晰傳來,巨石緩緩移開。
“大叔?”幽昙認出了率先探頭出來的人。也是她見過的,上次為她介紹了小熙和小朔的那個大叔。
“是你來了啊。”大叔也還記得幽昙,松了口氣,朝地洞下邊道了句,“沒事了,出來吧。”
“嗯。”下邊一個帶着哭腔的女孩兒聲音響起。
幽昙立刻聽出來了,裡邊在哭泣的女孩兒是蕭雲。
地洞裡隻有大叔和蕭雲兩個人,在面臨生死危機的時刻,何人笑他們竟然還記得要保護蕭雲。
幽昙突然有些忍不住眼淚了。
“教主……”大叔也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不由自主地跪下,磕了三個頭。
蕭雲坐在石頭邊,一邊抹着眼淚,一邊開口,“昨天,不知道什麼人,突然殺了過來……大家打不過……教主讓我們躲起來,但大家不願意……大家一起打壞人,教主受了傷,大家發現了她是女兒身,更加不願意讓她一個人面對敵人……可是,她讓大叔帶我躲了起來……他們……一開始打得很兇,吵吵鬧鬧的,後來就沒有聲音了……我們都猜到了結果……但是,但是……嗚哇……”
就算知道結局,卻不願相信,直到眼前的一切,打碎了天真的幻想。
大叔已經在屍體堆裡撿了一把劍,開始在地上挖坑。就算無枉的殺手們,平時總是互相看不順眼,喜歡自己人大打出手,但骨子裡終究是好兄弟。如今,也隻有他能替他們收屍了。
蕭雲抹了抹眼淚,也撿起一把刀,幫着大叔刨坑,“我也來。”
幽昙繞着墳地轉了一圈,發現了一間放着工具的小木屋,找到了鏟子。
三人刨了一夜的坑,将無枉所有人埋葬,将蒙面人丢去了城外亂葬崗。
無枉的其他人,合葬在後山的墳地裡。何人笑與玦無名二人另外葬于一處,是幽昙選的位置,是這座山中的風水寶地。
天快亮的時候,香火燃盡,紙錢灑完。
大叔戴上鬥笠起身,“也該走了。本來我就是個酒鬼爛人,如果不是初代把我撿回來,我早就死在花街柳巷裡了。現在,他們夫妻都長眠了,我也該回去了……”
望着大叔遠去的背影,幽昙突然開口:“投靠紅楓樓吧。紅楓樓前花魁冰魄,是何人笑的姐姐,她也一直在為向血玉教複仇而努力。你……去做個小厮吧。與我們一起積攢實力,總好過一個人去尋死。”
大叔卻并未轉身,也未停步,隻是擺擺手,算作道别。
所謂的“回去”,可對于殺手而言,哪裡還有能回去的地方?念做“回去”,實為“死去”罷了。魂歸故裡,也不過是一種美好的寄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