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兒趴在淩光懷裡，許久沒有回答，最終說出一句，“報不了。”

“因為沒實力？”淩光猜測。

男孩兒卻搖頭，“會死很多人。”

淩光從未想過這樣的回答，他兒時被問是否想複仇時，隻考慮過要或不要，不論是哪種選擇，他考慮的都是這個選擇對自己的意義。

但這個男孩兒，他考慮的卻是複仇對别人的影響。

這就是官家子弟和江湖兒女的區别嗎？

小桉的仇人是小皇帝和那些宦官，若是要報仇，可不是要弑君嘛，為此會死多少人？又會造成多少這樣失去家人的孩子？

“因為害怕傷害無辜的人？”淩光其實有些猜不透男孩兒的心思了。

果然，男孩兒又搖了搖頭，“其實我知道的，想要我們死的人，在皇宮裡。若天下未亂，入宮行刺便是不義之舉。我不能因個人恩怨，亂了天下。若聖上昏庸，天下大亂……屆時再起義，不遲。”

淩光一瞬間以為小桉是與他一般大的大人，這樣的想法，真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應該有的嗎？如此來看，小桉隻能是某位王爺家的小世子了，因為臣子應當是教不出有這般眼界的孩子的。

“你會武功嗎？”淩光轉移了話題。

“練過一點拳腳。”男孩兒承認。

“想學劍法嗎？你可以拜羅前輩為師。待日後，若要起義，便能揮君子之劍平天下。”淩光指了指坐在那邊的羅。

男孩兒卻突然認真地坐直了，擡頭看向淩光，“我可以拜你為師嗎？”

淩光輕輕揉了揉男孩兒的腦袋，“劍法并非我最擅長的。”

“沒關系，我不在乎。說起義，是假的。我不會去煽動别人替我報仇的，若真有要動手的那天，我一定會自己潛入皇宮。所以，是劍是刀還是别的，都可以。我能感覺到，你比他厲害，所以，我想拜你為師。”男孩兒說的很認真。

淩光隻是輕歎一口氣，揉了揉男孩兒的腦袋，“我暫時沒有收徒的打算。我還有一件很危險的事要做，等做完了，再考慮吧。”

“那……在這之前，我可以跟着前輩嗎？”男孩兒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未來在他心中不再是茫然，而是逐漸變得有迹可循。

“可以。”淩光露了個溫和的微笑，“但如果我讓你跟着羅前輩跑的時候，你一定要聽話。”

男孩兒沉默片刻，垂下眼神，“我不想再逃跑了，陳爺爺抱着我逃出來的時候，我沒能留下和家人們在一起。你說我的名字好，但我從小運氣就不好。這一次，我希望是最後一次。我自己選擇了跟着你們走，如果你們也遭遇不測，我不會再逃了，這種事，我不想再有下一次。”

淩光再次心中感歎，小桉實在是太深刻了，明明隻是個八歲的小孩，但說的話卻像個看遍滄桑的大人。

終究不能正面答應，淩光輕輕拍了拍男孩兒，“你是個勇敢的好孩子，以後一定會很了不起。”

破廟裡的日子，一天天輕松了起來。病人們一個個恢複健康，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與刺史約定的半個月後，淩光成功治好了這些人，一場瘟疫安全過去，城裡的百姓得以與家人團聚。

羅帶着兩盒骨灰先行一步，淩光帶着小桉走得慢一些，他們是故意沒有同行的，為的是讓天昊暫時注意不到淩光和小桉。

當臘月寒風更緊的時候，淩光帶着小桉進了幽州城，夜市燈火下，兩人腳步停在了紅楓樓外。

當年，淩光救了點翠，點翠許下諾言：若有需要幫助的事，來紅楓樓。

老鸨熱情迎上，淩光塞了一顆銀元寶給老鸨，“點翠姑娘今夜有空嗎？”

老鸨眼光雪亮，猜到了淩光的來意，面上神态卻依舊自然笑着攬客一般，“可巧空着呢，客官上邊請啊。點翠，出來接客了！”

二層的一扇門打開了，着淺藍紗裙的姑娘看向了走來的人，熱情地摟上，“公子，奴家等你好久啦。”

淩光配合地跟着點翠姑娘進了房間，小桉也默默跟進門。

在阖上門的房間裡，點翠松了手，理了理有些松散的頭發，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少俠，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真的會來這裡。這個孩子是……”七八歲的大小，應該不是少俠的兒子吧？

“路上撿的，是個孤兒。”淩光簡單回答，“此番前來是有一事相求，我出于一些自己的理由，想加入無枉，然後成為教主。不知，我們是否可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