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惴惴不安,李淮水顧不上将手中的茶水飲盡,便掀開被角,随手扯了一旁的披風準備出門去。
“大人稍待!”
梅香見此也是反應極快,她将李淮水攔下,十分熟練的取來衣物,又招來侍婢一件件為李淮水穿上。
“大人即使想去見陛下,也應齊全衣冠,否則豈不是禦前失儀?”
李淮水自然知道這點,但此時她心中莫名的湧上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催促着她趕緊錢去朱雀殿,這才一時間沒顧得上許多。
梅香與一種侍婢手腳利落,不足盞茶的時間便為李淮水穿戴齊全。
此時内舍人的官服上身,李淮水又恢複了往日的風度與易容,面上看起來自是一派平靜尋常。但她腳下步伐迅捷的向朱雀殿去,顯然心中還是焦急。
隻是她這般着急的趕到程子渺的寝殿時,看到的竟是一副怎麼也沒想到過的景象。
“秋大人。”
李淮水站在寝殿門外,身邊是見到她便連忙行禮的宮人。也正是宮人的出聲,令正在寝殿中抱着程子渺的薛儀安回過了身。
全然未管身邊的宮人,李淮水的視線在薛儀安與程子渺身上來回流轉,随後向着尚是幼童的程子渺行禮。
“臣見過陛下。”
如今李淮水執掌内宮也有兩載,内外宮人朝臣皆知皇位上做的不過是個傀儡。
但程子渺依舊隻是個稚童,尚且不明白自身的處境,隻是見到李淮水便伸出嫩白如藕的手臂咿咿呀呀的喚起來。
李淮水見狀熟稔的上前幾步将程子渺從薛儀安手中接過,手上抱着頭戴小小金冠的程子渺,視線卻是一直放在薛儀安的身上,眼中的猜疑幾乎要溢出。
在這視線的注視下,薛儀安卻是面不改色,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袖手立在一旁看着程子渺與李淮水。
見他這般淡然,李淮水不知為何心中莫名起了些火氣,便也做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兩人就這麼視線在空中打架,卻連一句話也未曾開口的度過了半日。
直到程子渺玩得乏累、在李淮水的授意下被宮人領下去,房間中便隻剩下了她與薛儀安二人。
“郎君是何時離開了院中?令我好生擔憂緊張。”
這話出口時看似關切,實則李淮水滿心的懷疑與猜忌。
要知道她那個院落設計雖然并不繁複,但裡裡外外全是她的心腹,沒有她的許可,定然是不會輕易放薛儀安見到程子渺的。
雖說她并未将薛儀安完全囚禁,卻也是交代了宮人按時按點的放他離開院落,他怎麼會今日突然來到朱雀殿呢?
“不過是尋常散步,偶遇陛下,這才受皇命前來。”
薛儀安對答如流,眼中不見絲毫的心虛卻帶有别樣的情緒,語罷就這般靜靜地看着李淮水。
而李淮水心中疑雲重重,滿心都是想着隻是程子渺不足三歲,為何會第一面見到薛儀安便将他诏到朱雀殿來?
滿腦中猜測着薛儀安有什麼密謀,李淮水卻并未察覺到薛儀安的異樣,是以片刻後擡眼與他對上視線,這才猛然怔住,察覺到一絲奇怪:
“哦?陛下怎會…呃…郎君?”
“嗯?秋大人請講。”
李淮水擡眸對上薛儀安的視線,一時間被他眼中的複雜情緒晃了心神。
她所熟知的薛儀安,外表謙和儒雅,内心卻滿是尖銳的棱角。他小時聰穎早慧,及冠後更是名滿京都,是當之無愧的世家驕子,有些傲氣和脾性在身上,她是能夠理解的。
是以在将他囚禁内宮後,李淮水早就做好了準備,不論何時何日在薛儀安臉上看到憎恨或是嫌惡,她都不會驚訝。
隻是她沒想到會在他眼中看到這般複雜的情緒。
悲恸、懷念、欣慰…甚至愛戀。這些情緒落在他明亮的眼眸中,隻一眼便叫李淮水失了聲怔在原地。
薛儀安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深情?這比在他眼中看到憎惡更加令她難以理解。
正在二人相對無言又各懷心思的時候,門外的通報聲率先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大人,北軍來報。”
“北軍?”
李淮水聽聞此言,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彭易是否有什麼事向她上報,但礙于薛儀安尚在,便在第一時間擡手止住了傳報宮人的言語,起身準備離開寝殿。
還未邁步出門,她停住腳步回頭看向薛儀安:“郎君跟我回去吧,宮規森嚴,無事還是不要四處貿然走動的好。”
薛儀安聽了這話也不氣惱,反而笑着颔首,起身來到李淮水身邊與她并肩而立:“那便勞動秋大人了。”
見薛儀安這般反應,李淮水一時間十分不适應,但礙于有宮人在身邊,便隻向他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随後率先邁步出了門去。
待将薛儀安安置回院落中加強看守,李淮水心中依舊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