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哥哥,也是坊主的得力助手。”
魏煙終于睜開了眼睛,她竭力平複自己的語氣,空洞的眼睛卻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湧出。
“坊主手段殘忍,唯利是圖,我還以為他早已死在坊主的手裡,沒想到還活着。”
聽她一解釋,江渺大概串聯出了始末,反問道“那人說天上雲曲是酒也是毒,你的身體裡早有毒引,雖然壓抑多年,但一旦大量喝下仍必死無疑,你故意讓我傳遞消息給舞坊,不止是為了服毒尋死吧?你刻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想讓舞坊派人來處理你,也是想讓舞坊順便找找嚴拒慎這個破壞舞坊規矩之人的麻煩。”
她沒反駁,江渺繼續分析“如果不是遇到了你的哥哥,恐怕我也有去無回,你這人,好歹毒的心腸,合着我的命不是命是吧?”
“随你怎麼說,我本就不是什麼好人,至于你,你接近難道就目的單純了?”
“我是目的不純,但我又沒有要你的命!”
魏煙無言以對,事已至此,說再多也無濟于事,江渺壓下心底的憤怒,搶過桌上的酒壺,耐着性子道“既然你知道自己親人在世,那什麼天上雲曲也就沒必要了,你可以告訴他你的處境,你們畢竟是親人,相信他不會放任你不管。”
“告訴他有什麼用?我已經是個活死人了,我是自作孽不可活,沒必要牽連他人,他能過上正常的生活不容易,何必在意我這個廢人,況且嚴拒慎在矜澤城隻手遮天,我曾是他的清道夫,他絕不會輕易放我離開。”
“所以你就選擇不聲不響的求死?”
“是!這種半死不活的日子我過夠了,等我親耳聽到嚴拒慎的死訊,我便徹底了無遺憾,自然也就沒必要在苟活世間讓些賤人來搓磨我,我唯一的遺恨就是沒能親手了結那個禽獸。”
“你很想殺嚴拒慎?”
“我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
原來如此,此刻江渺終于明白為何她對嚴拒慎會是這個反應,默了片刻,她小心提議道“反正你都要死了,這樣,我們做個交易如何,我給你一個手刃嚴拒慎的機會,你幫我救一個人。”
聽到她這句話,魏煙的反應出乎意料,她看不見少女的模樣,隻能從幾日的接觸判斷她的來曆不明,原以為隻是個替人辦事的卒子,可聽她如今的話,似乎還是個膽大包天無知無畏的笨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難得有耐心解釋“嚴拒慎是矜澤城的地頭蛇,此人生性多疑,手段狠辣,身邊常年豢養着無數暗衛死士,就憑你?癡人說夢!”
“可你不是也有所察覺嗎?如果不是猜到他快要死了,怎會叫我替你去一趟舞坊?”
江渺說道。
魏煙不可否置“是,他這麼多年招惹的秘密太多,早就有人想動他了,隻是他一直龜縮在這一畝三分地不肯出去,那些人才遲遲不肯動手,但這次我有很強的預感,嚴拒慎他在恐懼,我感受到了他的恐懼。”
“你曾是殺手,又在嚴拒慎手裡效力多年,一定很了解他的弱點,如果你的眼睛看得見的話,你有把握能殺了他嗎?”
“呵,倘若我的眼睛還看得見,即便隻有一成把握,即便有去無回同歸于盡,我也能手刃他!”
江渺萌生希望,蹲在她膝邊仰頭看她,忽然道“那如果我說,我能治好你的眼睛呢?”
“你開什麼玩笑,你看清楚,我不是瞎了,我是眼睛生生被人剜了,怎麼可能還能看得見?”魏煙無情道。
别人沒辦法不代表她沒辦法,别忘了,她在這個世界是有金手指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她積攢了許久的積分這下可算是能派上用場了,于是自信的拍胸脯“我說有辦法就是有辦法,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屆時你自然就知道。”
她說的無處笃定,魏煙心中竟真的浮現一絲希冀,如今這步田地,總不能更壞了吧。
“你想救誰,怎麼救?”
這話的意思就是答應了。
江渺低頭悄聲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難怪,原來你認識想殺嚴拒慎的人”聽完她的話,魏煙無聲輕笑,她用手指繞着發絲,仿若還是個未經世事的少女,偏頭“看向”江渺“話說你這個小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千方百計的找我,就是為了治好我的眼睛然後讓我幫你救人,這不必非我不可吧……”
“不不不,救人是突發狀況,我找你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
“什麼目的……”
“我想向你求證一件事,事關當年北涼王府通敵一案”
“北涼王府”她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是了,我早知會有今日,仇恨是無盡的漩渦,每個深陷其中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雖然我不是什麼好人,卻還是勸你一句,千萬别像我一樣落不到個好結果。”蒼老疲憊的皮囊下燃燒着仇恨的火焰,這把火造就了她卻也吞噬了她,讓她每時每刻都活在吞心蝕骨的陰影下,一日也不得安甯。
僅存的良知讓開口,試圖挽留一個即将步入深淵的後來人。
“我沒有被仇恨蒙蔽”江渺解釋“可我和你一樣,或許并不能勸說一個人放下一切,仇恨的痛苦會麻痹一個正常人的感情,讓他産生一種死亡即是解脫的錯覺,而卸下對死亡的畏懼後,複仇之路恐怕就再難回頭了”
對他們來說,遺忘和原諒,都是對親人的背叛。
“你知道就好,說吧,你想問什麼?”
“當年京城中傳遞消息給北涼王,害得靖北軍孤立無援,北涼王府背上通敵叛國罪名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答案近在咫尺,江渺莫名恍惚了片刻,她心中其實早有猜測,不論多怪力亂神的事情在她這個穿書者的眼中都算不了什麼,所以,别人決計想不到的答案她卻能有所預感。
而那個答案,正在被魏煙緩緩揭露。
“時隔多年我能回憶的信息不多,隻記得那時我被嚴拒慎派去秘密負責和京城中的某個‘貴人’傳遞消息,之前都隻是送送信,可最後一次嚴拒慎卻讓我隻身進京,而我也确實見到了那位‘貴人’,他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那個人年紀很輕,雖然遮住了面容,但聲音稚嫩的卻像個孩童……哦對了,他的左手食指指腹有繭,上面有一點不知是墨水還是黑痣,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江渺的眉頭緊皺,心中已有答案,魏煙看不見她的表情,仍在叙述“應該不是卒子,他年紀雖然不大,可周圍的人卻對他隐隐呈保護之勢,而且他的言行舉止雖不顯山露水,卻能感覺出來一定出身富貴人家,而且是久居上位的掌權者。”
“多謝”聽到這裡足以說明,江渺沒再讓她繼續回憶,而是閉眼喚醒了系統界面。
她之前粗略的掃了眼特殊道具,裡面有一個名叫‘煥然新生’的道具,功效很強大,隻要人沒死,就可以複原殘缺的□□,應當也可以治好魏煙的眼睛。
她按下兌換,很快一瓶藥水出現在現實的手中,江渺将它放在魏煙手中,知道這種光怪陸離的東西不好解釋,隻打包票道“多說無益,能不能治好你的眼睛你隻管試一試,就當死馬當活馬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