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客面色一緊,心裡自然更加警惕。可這兩個死人沒有做出其他的舉動,甚至一點回擊的傾向都沒有,真如雕像一般。搞得好像是他在草木皆兵。
年輕的那個甚至還在繼續摩擦藤蔓的粉塵,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李壞看着他的動作,又覺得一舉一動說不出的僵硬,十分符合張海客的說法,但同時,他也很娴熟。
這時張海客手上再加重力氣更努力掰扯,就聽到了很不妙的近距離的咔嚓聲。
李壞也注意到了這個動靜,他站在張海客背後,看着這兩個所謂的死人一起慢慢轉過頭來,居然露出兩雙晦暗無光的金色眼睛,心裡産生的震驚不比張海客少。
與常人深棕色的眼睛相比,他們映了些許火色的眼睛顔色十分顯眼。
張海客也疑惑了,他問李壞:“他們的眼睛怎麼也是這個色?和你一樣?還是你和他們一樣?”
李壞也想知道。畢竟他們這樣子瞧起來甚至有點像李常樂。
他搖了搖頭,回答說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張海客也沒繼續追問,顯然無心分神。即便奇怪,可眼睛顔色好像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張海客在與死人的角力中沒有松懈半分,但也不敢再多使勁兒,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也許再用力就會把這條拿着重刀的胳膊一起扯下來。
他說:“這兩個人怎麼回事?怎麼沒反應?”
李壞奇怪地問:“你不是說是死人,還能有什麼反應?”
總不能也像是以前他跟着吳三省和吳邪到處跑的時候那樣,總是冒出各種奇怪的東西,死的也像是活的一樣。
張海客搖搖頭,沒回答,他松開手,也沒得其他回應,沒有反應就代表沒有應對的措施,他轉而圍着倆死人轉了幾圈,順腳把藤蔓踢回煙霧彌漫的微弱火焰裡。
隻是他下腳有些狠了,火焰噗的一聲消失了,幾秒後才又燃燒出微弱的火光點,随後重新帶來算得上明亮的光。
張海客停下腳步,駐足凝視兩個死人,李壞看見他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疑惑的表情。
他的疑惑不僅落在死人身上,也突然落在了李壞身上,讓李壞也跟着皺眉。
李壞打量自己,不覺得哪裡有奇怪的地方,再擡頭又見張海客的注意力已經收回去了。
張海客沒有再進行多餘的觀察,這次直接手腳并用瞬間掰斷了死人的手腕,刀柄上的手掌被他磕磕碰碰狼狽不堪地砸下來,極其粘稠的像血液一樣的液體糊了一地。
沒有血水的腥味,張海客隻聞到了苦澀的味道,似乎與藤蔓燃燒的氣味無異,一點靈光好像掠了過去。
苦澀中又彌漫出膩味的芬芳,令他想到花的香氣,或者帶着花香的蜜。
到了這個時候,那艘載着紅草的白船也靠近岸邊了,它沒有擱淺上岸,隻是停在水中斷崖的位置,仿佛有人掌舵控制着一樣。
環境的可視程度很糟糕,即便如此,他們都看得出來船下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如一團遊動的濃墨随船移動。
張海客終于将刀拿到手,隻是姿勢還略顯生疏,李壞看着他随手揮舞了幾下,動作漸漸變得遊刃有餘,從容不迫。
他凝視着手裡的刀,突然很是深沉地說了一句:“時代已經變了。”
李壞沒有接話,張海客似乎也不覺尴尬,和他一起走到水邊,這麼近的距離已經能大約看清楚船上的植物,一條條纖細的莖葉由下至上越來越紅,顔色也更深。除去這種詭異的顔色,它看起來倒是很像蒲草,頂端綴着蠟燭一般的棒狀物。
但在這種地方,李壞有了一個合理的猜測,無論這是什麼東西,外表如何,它們的本質應該都是同一類的。
一叢叢的植物無風搖曳,紮根在白色船上,船看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質地的,白森森的,裡面有一攤過分濕潤的土壤,又紅又黑的。那些植物正是長在這上面。
張海客看了幾眼,準備涉水靠近,卻被李壞扯了一把:“我先來。”
張海客沒動,既沒繼續往前走幾步,也沒被他拉動一點距離。
張海客挑了挑眉:“你行嗎你就來。”
“水裡有東西。”李壞解釋道,“你會被它們吃掉。”
“它們不吃你?”張海客看了他幾眼,“你這麼細皮嫩肉,算得上一盤好菜了。”
“我和你不一樣。”李壞還是不讓步,尾巴随着他的念頭擺動,啪的抽了一下張海客的腿。
被抽的感覺有點疼,還有些癢,張海客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條尾巴,又和他對視:“我以為你沒有主主見。好運,你很聽話。”
“不行嗎?”李壞說:“在隊伍裡很聽話不是一件好事嗎?”
“是好事,但是要控制事态的發展,你就必須得不聽話。現在你是有什麼發現,想要主動起來了?”
“因為船下的東西。你還沒有下過水,不知道水裡有什麼。”
張海客直接說:“那你告訴我?”
“很多小蟲子一樣東西。”
“蟲子?”張海客下意識重複一遍,有些苦惱地說:“很多?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專業的事專業的來。”他沒有再攔李壞,隻是又問:“難道你的血也可以驅趕蚊蟲?”
“不可以。”李壞還想多嘴一句他又不是張起靈,可他摸不清張海客此時的狀态,這時候說出來這點,似乎不太好,最終選擇閉嘴為上。
李壞走進水裡,再次感覺到皮膚被摩挲的感覺,有點像在溪流裡走動時被小魚恭恭敬敬地圍着啄腳。
張海客緊盯他的背影,全神貫注。
他走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船邊,這時候水面也到了腰腹的位置,體感變得有點舒服,水的溫度不熱也不冷。但被水裡細小的東西騷擾的感覺卻更奇怪了,它們開始圍着那條拍擊水花的尾巴打轉。
張海客自然看見了水面上的異樣,喊了他一聲:“沒事吧?我可以下水了嗎?”
“你不要下來。”李壞還是拒絕,他記得之前張海客也下過水,但不能将他們的情況等同。
張海客卻有些等不了了,李壞無知無覺,還沒有注意到周邊水浪的起伏,他敏銳地注意到水面上出現的些微痕迹,換了一個可以投擲武器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