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細碎的咀嚼聲不斷傳進耳朵,仰面躺地的女人動了動,有些不勝其煩。
像是扯到了某個痛處,女人痛呼一聲猛地睜眼,捂住左臂冷汗直冒。
來不及看一眼脫臼的肩關節,映入眼簾的場景吓得她差點靈魂出竅──
一雙混濁到沒有眼白的眼珠和她對視,漆黑無光的眼球半凸出眼眶骨,詭異又瘆人,眼珠的主人臉色慘白,和沾滿了半張臉的鮮血形成強烈對比,嘴角還挂着一塊生肉,粘稠的血液順勢滴下拉出絲來。
“啪——”
這人,不,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這怪物突然伸出手掌拍向女人,所幸一人一怪間還隔了一面玻璃牆,留下一個血紅的掌印,鮮血蜿蜒而下。
女人一個激靈,出于本能地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似是沒想到面前還有阻礙,怪物探着腦袋左右望了望,女人這才看清怪物的脖頸處赫然幾個牙印,皮開肉綻翻出紅肉,鮮血早已幹涸而泛黑。
片刻後,怪物失望地發現面前不過就是一面牆,機械地低下頭去,繼續傳來詭異的咀嚼聲。
女人忍住翻滾的胃,好奇地撐起上半身,視線越過擡高的踢腳線,待看清後終于忍不住哇地一聲吐起來,直到反出胃酸。
那怪物吃的竟然是人!
躺在地上的人整張臉扭曲,似乎生前遭受了很多的痛苦,一雙眼瞪大死不瞑目,肚子赫然一個大血洞,内髒正被伏在身上的怪物一口口啃食着。
再次聽到聲音的怪物擡起頭顱,沖着女人的方向發出一聲低吼,嘴裡銜着的肉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雙手不停拍打着玻璃牆。
玻璃牆外的走廊上,更多穿着藍白相間病号服的怪物向這邊投來視線,頂燈閃爍不停,映照在他們漆黑的眼珠上,反射出詭異的光。
“噓——”
一隻手掌拍在女人左肩,女人身體瞬間做出反應,右手一把推開肩頭的手按在自己左肩,隻聽咔哒一聲,脫臼的肩關節已經複位,來不及思考,女人的長腿以不可思議的韌性擡起,準确無誤地抵在身後之人胸口,身體順勢一翻,全身重量壓在上面讓來人動彈不得,剛接上的左手死死按住對方胳膊,右手已經扼住了對方的喉嚨。
“啊啊啊——痛,小蘑菇好痛,星星快來救小蘑菇,小蘑菇不要玩躲貓貓了。”身下傳來少女的痛呼,撲棱着雙手想要反抗。
女人見“偷襲”自己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身上和玻璃牆外的怪物穿着一樣的病号服,心下警惕沒少半分。
“你是誰?”女人忍住強烈的身體不适感,惡狠狠地開口。
“郗郗姐姐是壞蛋!小蘑菇不要和郗郗姐姐玩了!”少女眼角已經泛紅,委屈着一張小臉。
小蘑菇?郗郗姐姐?
記憶如一片白紙,讓搜尋的人茫然四顧。
頭痛像洶湧的海浪,打得女人搖搖欲墜。
女人痛苦地甩了甩頭,卻無法緩解一點頭痛,手下一松,小蘑菇抓準時機蹿了出去。
逃脫魔爪的小蘑菇趕緊縮到牆角,整個人蜷縮着抱住膝蓋,嘴裡念念有詞:“郗郗姐姐把小蘑菇弄痛了,小蘑菇再也不要理郗郗姐姐了。”還沒說完眼淚珠子就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女人看了一眼明顯零威脅力的小孩,捂着腦袋跌跌撞撞地沖一旁的藥櫃走去。
奧氮平、奮乃靜、舒必利、阿米替林、多塞平……
女人将藥櫃翻得亂七八糟,出乎意料的,這些藥名隻要看一眼女人便知道它的主治功效。
廢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從一片精神病藥物中找到了一盒治頭痛的。
苦澀的藥丸被生咽下,殘留在舌根的苦味刺激着大腦,倒也分攤了一些頭痛。
女人背靠着藥櫃滑下,身旁是散落了一地的藥瓶藥罐,頭痛并沒有因為藥物而有所緩解。
女人皺眉抱着頭,一條長腿屈在身前,另一條長腿打直随意放着,包裹在緊身牛仔褲中,腳上一雙黑色短靴,顯得腿又直又長,如果不是環境不對,女人都可以直接去走T台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怪物拍打玻璃牆的聲音逐漸減弱,他并沒有執着于這面牆,最後拖着腳步一瘸一拐地離去。
在确定了目前環境的安全性後,女人徹底昏睡了過去。
***
最終是肚中的饑餓感将女人再次喚醒,醒來後頭痛症狀緩解不少。
她這才有空仔細觀察起周圍環境。
長方體藥櫃錯落有緻地立在房間中,左手邊是一整面的玻璃牆,正前方是開了幾個巴掌大窗口的櫃台,另兩面是刷着白漆的牆面,諷刺地透着股聖潔。
玻璃牆外是一條悠長的走廊,櫃台前是大廳,穿着病号服的怪物四散遊走,不難看出這裡應該是醫院,這間房是藥房沒錯了。
女人費了些時間才找到房門,位于玻璃牆那一面,洗手台旁邊。
之所以難以發現,是因為藥櫃和木桌将房門堵了個水洩不通,隻露出個木門框角。
藥房的頂燈還在努力工作着,沾滿血紅掌印的玻璃牆反射出女人的面容。
人影緩緩擡起了右手,撫摸上自己的臉頰,女人看着和自己動作如出一轍的影子,胸口的心髒狂跳着。
她猛地起身沖到一面穿衣鏡前,鏡子中的臉無比陌生。
幾秒鐘後,她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她失憶了。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吃人的怪物,失憶的自己,還有——
“小蘑菇要躲貓貓,星星快來找小蘑菇啊。”
還有角落裡那個自稱小蘑菇的小孩……
也是她唯一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