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夏其實很讨厭咖啡的焦苦味,但熬夜提神又不得不依靠它。
自動咖啡機的操作很簡單,按下開機鍵然後靜靜等待就可以了。
一份糖兩份奶是她一貫的口味。
再就是不管冬天還是夏天都一定要加的冰塊。
她端着咖啡剛出茶水間,就看到Colin迎面朝她走了過來。
随後,她手裡的手機就響了。
“來我辦公室。”
令夏連杯子都沒來得及放,跟着他進了辦公室。
“今天開車了嗎?”
令夏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門關上。”
Colin站在桌前,單手插着腰,臉色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少見的焦躁。
“如果零動的項目接下來,我有意讓你負責,你是知道的吧?”
這話他之前有提過。
“一會你去一趟醫院,親自開車去,相關的費用回來找我報銷。”
他的話沒頭沒尾,但令夏聽明白了。
“很嚴重嗎?”
Colin抓了把頭發,語氣也不複以往的從容,“嗯。”
“這事就你、我、Kitty,不要再讓第四個人知道,可以嗎?”
令夏抿了抿幹巴巴的唇,很重地點了下頭。
下季度最大的甲方客戶來公司視察,卻因不明食物突發過敏,這件事如果被傳了出來,不管是對熒星還是零動,都相當緻命。
普通人如果過敏,不嚴重的話吃藥緩解嚴重的話叫救護車,但對于他們那樣的人來說,食物過敏不僅僅是疾病更是弱點。
而弱點,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
令夏從小就知道。
就算這次能順利解決,但以後熒星的商務宴請和飯局,想必也是很難請動那位了。
Colin大概也是想到了這層。
令夏走到工位上,放下一口未喝的咖啡,從随身的帆布包裡拿了車鑰匙,随後端起咖啡再次離開。
小型會客室的單人沙發上,盛祈側身坐着,面朝着起了薄薄水霧的落地玻璃窗。
他鼻梁上架了一副足以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剩下的鼻子和下巴也被黑色口罩嚴嚴實實蓋住了。
但碎發下隐約露出的額頭還有襯衣衣領掩蓋不住的脖頸處,還是能明顯看到一片片泛紅的小紅點。
盛祈聽到聲音回頭,随即站起身理了理并無褶皺的西裝,極淡地開口:
“現在出發?”
令夏在門口足足做了半分鐘的心理建設,想着第一次單獨見面嘴角的弧度要揚起多少合适、打招呼應該用什麼語調,要叫盛祈嗎還是跟着大家叫盛總?
設想了一切的她,在他平靜到疏離的話語裡,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戴紅鼻子的小醜。
“……是,您這邊請。”
盛祈在前面走,令夏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看起來像是巧合般的順一段路,但她也不至于跟不上。
電梯很快上來,令夏立在一側,請他先上。
狹小的空間,安靜得似乎能聽見她蓄勢往外跳的心髒起伏聲。
令夏眼神專注地盯着不斷下降的數字,這趟電梯的下行非常順利,中途一次都沒有停過。
等到了一樓,令夏照例還是請他先下。
盛祈在經過她的時候腳步稍停頓了一秒,但很快,再次大步邁了出去。
外面的雨還在下,而且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剛才走得急,令夏忘了帶雨傘,車裡倒是還有一把備用的太陽傘,但車在十米開外的路邊。
看他一身名貴西裝,和戴着墨鏡都掩蓋不住的不耐煩的眉頭,令夏幾乎沒有猶豫地提議:
“您稍等一下,我去開車過來。”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便一頭沖進了雨裡。
到了車上,她随意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看着鏡子裡那個臉色蒼白又略顯狼狽的女人,令夏扯起嘴角往上拉了個弧度,很快又耷拉了回去。
“醜死了。”
她把車開過去,等了一會見盛祈沒擡腳,擔心鳴笛會吵人她隻能按下副駕的車窗,把頭探過去叫他。
“盛總,這邊上車。”
盛祈還是沒動,他擡手摘了墨鏡,眼神裹挾着雨絲,帶着一絲微微的涼意看了過來。
“你說——上什麼?”
令夏剛想張嘴說話,那個“車”字在齒間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視線在觸到他眼神裡淡淡的嘲弄時,她又說不出話了。
這輛車,是她兩個月前花了三萬全款購入的二手車,八成新。
檸檬黃的車身極其顯目,半夜找車也能一眼看到,平時停車位緊缺時也不用擔心,兩個車位中間的空隙也能輕松塞進去。
雖然看着小,但最多也能容納四個成年人。
這輛車作為她的日常代步綽綽有餘,但肯定沒辦法和他從小就坐的林肯賓利比。
如果不是同事急于脫手,這個價格根本買不到。雖然隻是輛不值錢的二手車,但她從買來就一直很愛惜,也從來不會覺得丢臉或不好意思。
在他上下打量的視線裡,令夏今天第一次覺得——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