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理從來不會反駁她,現在也一樣,聽完話隻順着她意點了個頭:“我不吃,也不買。”
然後她就轉身回到客廳,把小财從地上拉起來,“起來,快點。”
“我不起!”
這個小破孩倔強得很,發起脾氣來誰的話都不聽,青天大老爺來請也不一定好使。
尤理拉了他幾下沒拉動,反而被他抓了把地上的酸奶拍在她臉上,換作是自己親弟弟,高低得給他兩個大嘴巴子。但她隻是個寄人籬下的,她什麼脾氣都沒資格發。
尤理像往常一樣沒跟他計較,拿紙巾擦了擦,好聲好氣跟他商量:“起來,今晚我的雞腿給你吃。”
讓小破孩做事情,總喜歡别人拿點什麼好處跟他交換,這點是尤理最了解他的地方。這家人身體裡的基因遺傳得明明白白的。
小财終于從地上起來,跑到沙發上玩起遊戲機來。
她吐了口氣,去拿了把拖把,将地上的酸奶已經零食渣子打掃幹淨。茶幾底下還有一隻打碎的玻璃杯,尤理懶得找手套直接蹲下伸手拿。
不料這時,小财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後面,突然發出一聲驚叫,并用雙手推了她肩膀一把。
尤理手直直沖向玻璃碎片,不由得叫了一聲,又驚吓又疼。
“哈哈,哈哈,”小财在她身後興高采烈拍手,“這是我同桌教我的,好好玩!”
尤理:“……”
他吓完人就跑進廚房,用同樣的方式吓他媽,他媽隻罵了他幾句便沒有下文。
尤理看了看自己的手,每個手指都被劃了一道,她不陌生從手指頭上流出的鮮血,默默去拿藥箱消毒完畢就貼了幾張創可貼。完事。
繼續把碎片打掃幹淨,随後又将客廳裡被亂扔的衣服整理好。
直到把每天必做的衛生做完,她才如釋重負得躺在床上,對着天花闆發呆,苦求着開學的日子快點到來。
這樣她在這個屋子裡待的時間就沒那麼多了。
但暑假的日子,又可以讓她打一些小零工換些零用錢,雖然大部分會被伯母要求拿去買菜,在便利店的工資就一分都沒進她口袋,因為老闆和伯母熟,工資直接發給了伯母的賬戶。
隻有一些額外的收入,比如别人不要的找零,或者幫其他低年級的孩子寫暑假作業的小收入伯母不會發現,她會藏得很深。
從上一年級開始,她就被帶到這個家。
父親、母親常年在外頭工作。奶奶将她帶大,帶到一年級奶奶就撒手人寰了。爸媽在外頭忙着沒時間,回來把老人後事辦完,将孩子往兄弟家一扔就又出門工作了。
隻有過年那幾天會回來。
所以,從小到大,尤理跟父母的關系并不親。
每月父母兩個其中一個會按時給伯父和伯母打一筆生活費,開學季就順帶把學費打過來,而這些生活費其實并不多,一部分伯父伯母會拿去充當整個家庭的日常開支。這事兒他爸媽不是不知道,但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們是這樣教導尤理的:“伯父伯母他們本身就生活困難,又替我們照顧你,你啊就少花點,女孩子要養成勤儉節約的習慣,平日裡沒事多幫着點兒做家務。”
尤理後來再也沒跟他們談過錢的事情,每周給多少花多少。
這學期開學也一樣,把錢給尤理沖好飯卡,水卡,再帶她去校外的超市買好生活用品,額外給她20塊錢自己花。
尤理衣櫃子有多少件衣服,哪件還能穿,哪件還能穿穿,伯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一般她不會答應尤理買新衣服的要求,有時候一個學期她都不會有買衣服的開支。
她手撐下颚,眼睛向教室的窗外,什麼也沒仔細想,隻無聲看着遠處的虛空。
高二7班今年班主任沒換,還是李文明。
是位幽默風趣又講理的中年男人,因為不兇人,學生們都親切地喊他老李。
老李今天遲到了,換平時高低得六點五十到教室。
“老李怎麼還沒來?”尤理前面的女生轉回頭跟她唠嗑,“難道還在辦公室跟轉學生講事兒呢?”
女生叫喬橋,同尤理一個初中上來的,兩人是很好的朋友。
一聽這話,尤理疑問:“怎麼還有轉學生?”
聽她這麼問,喬橋就知道她不清楚這事兒,便跟她說:“群消息發的。”
尤理沒有手機,她自然不知道,而且跟她住得近的同學一個都沒有,所以聽都沒聽到這個消息。
喬橋歎了口氣,說:“都說給你買個手機了。”
“這怎麼好意思,我不用手機也沒什麼所謂的。”尤理回答,而且她也不想欠人情。
喬橋已經說累了。“好吧。”
老李晚了十分鐘才來,來的時候直入主題:“相信大家都看到我發的消息了,我們班這學期要來新人。”
“大家歡迎一下。”老李拍了拍掌,像發出什麼信号一般,于是門外走進來一個學生。
新同學是位男生,個子很高,雙肩包背了個半邊,雙手插在校服褲兜裡,氣定神閑站在講台上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上午好,我叫沈嘉木,是尤理同學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