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晏昇為主,秦寒息為客,二人原本并行于衆人之首。往後才是蒙湛同蒙溯二人,分立一左一右。再後便是其餘諸皇子及一衆将領。也不知是從何時起,秦寒息竟有意無意地落後幾步,到說這話時已同蒙溯并列在了一處。
“這幫賊人竟于光天化日之下地闖入親王府邸,刺殺皇親貴胄?”
“駭人聽聞,律法何在?···”
身後衆人的議論聲一時高起,不偏不倚正好傳入蒙晏昇耳中。
“諸位說得不差,依據我們大乾的律法,确是當誅九族的大罪。”秦寒息偏頭看似随意一瞥,卻是對向了蒙溯。
“是啊,刺殺他秦寒息,确是當誅九族的大罪。”目光相交的刹那,蒙溯知他意欲何為,不禁生出了些看白戲的念頭。
“既是來陪你赴險,被暗殺不該最是尋常。”眼前那副逢場作戲的面孔與昨夜的淡然卓絕相交疊,也當真隻是他秦寒息了。看着不染纖塵,實則最是睚眦必報,這才過了一宿,便要煞有介事地将那些事擺上台面去。
“歹人如斯,不嚴處不足以安民心,于我南诏也當是如此。”蒙晏昇面上震怒,嗓音卻是異常得低沉,“父四族,母三族連同妻二族,凡九族以内,一個都逃不了。”
最後五字陡然加重,别有深意。
秦寒息腳下的步子未慢,目光已回視而去。那雙入畫的眉眼,正映着漫山的桃李爛漫,遍野的楊柳風輕。長衫蹁跹舒卷,卻如同無形的屏障,阻隔于蒙彥昇同蒙溯之間,巋然成山。用溫柔矯飾的殺意,向來教人如沐春風。
“大好的日子先不說這些打打殺殺的。尹都督方說的‘高台觀操訓’,這便引我們前去罷。”對峙中,蒙晏昇先一步收回了目光,隻見他若無其事罷手笑了笑,仿佛之前的種種隻是閑話家常了一番。
“得令。”
尹鋒領諸人并一處落座,比之在場諸人,他的身份無疑最為尴尬,隻他不這般認為。在同蒙溯與秦寒息互換了個眼神之後,他竟也随着落了坐,神色清明坦然,全無半點如坐針氈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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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皆已準備妥當,我們明日便可啟程。”
秦寒意将手中的紙條一折,置于燭火上,轉眼燒為灰燼,“在那之前,我須回趟吳國。”
“可洛陽那頭的情況···不容樂觀。”來人正是此番随行的暗衛韓祈陽,聽聞秦寒息如是說道,神色端的一緊。
“我已傳信無陽。”提筆蘸墨,一列小字已如行雲流水,飛揚而下,“明日起他便會對外宣稱病愈,但該往來的人,要一個不落,尤其是恒王。”
韓祈陽聞言,不由暗吸了一口氣,心說這一招棋着實是冒險了。
“冒險?”秦寒息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收了筆淡淡問道,案上那半個巴掌大小的紙片之上,隻赫然書着“同去與否”四字。
“公子恕罪。”
韓祈陽收了神,連忙躬身一揖,如實應下。
“交與她。”
秦寒息卷了紙片,目光已看向了旁處,毫無怪罪之意。窗外月色皎皎,星漢熠熠,仿若昨夜裡的一襲白衣,風姿絕世已出物外。
她既引他遇襲,又如此大張旗鼓地現身于栖雲樓,是以此行鬧得人盡皆知,沸沸揚揚···
那一場舞,難道真的隻是她籌謀中的一步?
“既有人急進中兵,我們不冒險怕是不成。”秦寒息的笑意來得極淺薄,甚至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卻于月下燭前暈了開去。
“可是蒙九王爺算計了我們?”韓祈陽不愧自小跟随秦寒意左右,當真是個絕頂機敏的人精,立馬便知那紙條該遞與誰,更知秦寒息指代的又是誰。
“我倒希望她算計我。”
這女人,從頭至尾連句話都沒給他安排,到底還是避諱他。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韓祈陽更是愕然,“可屬下見公子未有絲毫的惱怒,看着反倒甚是愉悅,屬下已有許久未見公子笑了···”剩下的話就此斷在了秦寒息徐徐瞥來的目光之中。
風動簾帳,燭火跳脫,四下霎時明暗不定,而那一句“我笑了嗎?”森冷異常···
“沒···沒有···”
“祈陽這就去準備,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