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的日子可想而知，好在終于度過了十二月二十五，哈，這一夜大概是來栖曉最難熬的時間，你坐在他的工作台上冷眼看他僵硬地和女朋友之一約會，堪稱如鲠在喉，但他沒有選擇，正如你白天沒有選擇，不得不帶着扣在你手腕上的手铐去假惺惺地給他加油助威。

身體違背意志不受控制的感覺絕對不想再體驗第二遍。

把女朋友之一送走，來栖曉回來之後和摩爾加納互道晚安，看着貓睡下，你終于開口，“你打算怎麼辦。”

氣了三天之後，你舍得松口了。

閣樓很冷，沒有任何取暖設置，能呆在這真靠來栖曉一身正氣，你暗暗抱怨，遊戲制作人怎麼這麼虐待主角，哪家主角開局住這麼破舊冬冷夏熱的閣樓啊，哈利波特也沒這麼慘吧。

來栖曉聞言睜開眼，他起身坐在椅子上，“我這幾天一直在試着和他們對話，沒一個人有反應，你在覺醒的時候，有什麼感覺不一樣的地方嗎。”

覺醒的時候？

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覺醒的，一周目你按部就班做事，但在和三月份和男朋友告别的那一天，正感傷着要不要買點定位器和竊聽器的你眼前一黑，再恢複視野時，所處的日期已經倒回一年前的四月十日。

如果是來栖曉的覺醒是因為你的質問，那作為本源的你是因為什麼？

在作為數據等待複活期間看到的對話在某一個瞬間被回憶起來。

【不會是插入廢案mod的原因吧】

廢案……mod……

沒猜錯的話，指的正是你。

你閉口不言，許久之後才搖搖頭，“沒有，我不知道為什麼。”

來栖曉似乎是從你不同尋常的沉默中察覺到異樣，他正要再問，你先發制人，“重開那一瞬間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這确實是個切入點，來栖曉隻是狐疑看你一眼，便老實回憶起來，“沒什麼特别的，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回來了。”

“我的屍體不在你身邊？”

“不在，有什麼問題？”

和你看到的不一樣，那時來栖曉的身體在你眼前破碎開來，出現了黑洞，是因為這個緣故嗎？或許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死後必須重新讀檔，但你的出場卻不頻繁，因而你的數據才得以遊蕩。

“不……沒有。”你思索片刻，把他的想法引到另一個方向，“我們從城市邊緣開始找線索，整個遊戲在東京範圍内，那麼東京之外，或者我們無法踏足的地方，或許有一些線索。”

接下來的時間，你們兩個便開始了漫長的搜尋，其實也不算太漫長，盡管你還是被铐着而被迫待在來栖曉眼下，可憑借着自殺四次的經曆，你仍舊從地圖的邊緣——盧布朗的儲物室，某個來栖曉下意識覺得不應該踏入的小巷，從前明明在約會時來過但真正到達才發現一切都如此新奇的各個地點——這些地方找到了你所需要的，查探外部世界的方法。

整個世界猶如一個巨大的箱子，而那些明明在認知範圍内卻無法踏足的，沒有被做出來實際建模的場景便是邊角縫隙，它明明應該存在，可事實上是虛無，這種地方就像你一樣，找準辦法卡bug就能鑽進去。

而你，就是bug本身。

你們這段時間廢寝忘食一起研究自學代碼的時候，你抽時間專門了解過，mod不存在于遊戲本體，是玩家後來自行添加到遊戲中的内容，廢案更不必提，是被舍棄的設計。

如果非要說切入點的話，你是最容易被突破的部分。

可是你明明已經被舍棄，又為什麼要重新把你拉入這場遊戲？

同前幾次一樣，理智被記憶浪潮裹挾着沖往不可控的方向，這一次你看到了來栖曉的記憶，應該說，是已經編定的，來栖曉和你一步步由認識到熟悉到戀愛的過程。

站在來栖曉的視角，你分明感受得到他胸膛洶湧的愛意。

他明明……也愛着你。

憑什麼，這是假的。

“醒醒！”

天塌地陷一般的晃動把你從代碼海中拖拽出來，你用力眨眨眼，視野中鋪天蓋地的黑白綠數據流逐漸合并成來栖曉那張熟悉的臉，你神志不清之間，朝他揚起唇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曉君，你來了啊。”

來栖曉抓在你肩膀上的手一緊，見你露出吃痛的表情，他又忙不疊松開，“嗯，對……是我，還好嗎？”

你腦袋裡一片漿糊，此時也沒了思考能力，随着本能含糊哼了兩聲，又一腦袋磕在他胸前，正想抱住他，才發覺手腕處仍舊被金屬桎梏。

很讨厭，你讨厭被束縛。

能消失就好了。

你心念一動，數日來沉沉墜着手腕的東西便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來栖曉難以置信的眼神中，你伸出手攬住他的腰，“頭很疼，曉君，請抱抱我。”

你很想念來栖曉，盡管你明知道這不過是由數據組成的虛假愛意。

終于見到你了，你喟歎一聲，全然不顧殘存理智所發出的警告，放任自己丢盔棄甲，露出對自始至終不存在的，你所喜愛的男朋友表現出近乎病态的熱情，你仰起頭咬住他的唇瓣，極其用力，你幾乎嘗到了血的味道。

虛拟角色也會有血嗎？

來栖曉的記憶與你的記憶如同海嘯沖刷你的大腦，你眯起眼睛，一用力便把他掀倒在地，你騎在他的腰上，俯身貼在他的頰邊，感受着熨帖的體溫，“曉君，抱抱我吧……”

“我好愛你啊，曉君。”

不甚清晰的回憶的末尾，是漆黑的小巷，掐在腰上的手，以及你一聲聲的愛意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