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栖曉沒想太多,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匆匆忙忙推開門,佐倉老闆坐在吧台前正看電視,對他的出現不聞不問,他三步兩步邁過,沖上閣樓,一眼便看到了七月望高高揚起的手,以及她手裡那把刀。
“不要!”
脫口而出的呼喊沒能阻止七月望的動作,他撲過去時被噴灑出的鮮血濺射一臉,七月望的眼睛裡帶着沒有消退的詫異驚訝,以及大概是得以解脫的暢快,唯獨沒有對他的不舍。
她什麼都沒給他留下,隻有一封冰冷的書信。
眼鏡在方才大幅度的動作中掉落,來栖曉看到自己的臉倒映在她逐漸渙散的瞳眸之中,然後重新被混沌不清的愛意覆蓋。
意識彌留之際,七月望把他當做成了來栖曉,她不存在的戀人。
沒關系,沒關系的,隻要七月望願意,他可以重新扮演那個沒有自我意志的人機,他會努力的,但……
哪怕是最後一句話,也是永遠得不到回答的疑問。
來栖曉抱住懷裡癱軟的屍體,跪坐在原地,失卻所有力氣。
他弓起身體,把臉埋在七月望身前,七月望的胳膊搭在他的腿上,手裡握住的水果刀滾落在地上,發出叮當一聲輕響。
随後響動戛然而止,世界都寂靜下來,好像被按下暫停鍵,這不是錯覺,懷裡人的身體逐漸出現裂紋,像被他打碎的玻璃,他越是用力想要抱住,七月望消散得越快,直到某一瞬間,世界悄然崩塌。
來栖曉忽然想起七月望曾經随口提起的問題。
“重開時世界是什麼樣子?”
從來沒有和這次一樣。
七月望見過這樣的場景嗎,應該見過,畢竟他是遊戲主角,一旦缺席,立刻就會重開。
她就是這樣眼睜睜看着屬于來栖曉的屍體破碎成數據,緊接着世界天崩地裂的嗎?
好在每一次重開時,他們的生命都會随着回檔複活。
從心底隐約升起的希冀讓來栖曉重新站起來,他勉力站起來,目光在不大的閣樓逡巡,随即面如白紙。
不知道回到了哪一天,原本一片狼藉的閣樓重新恢複成原本的幹淨整潔,但七月望不在。
她怎麼會不在呢?
她一直在閣樓的。
從裡找到外,差點把盧布朗都掀翻也沒有找到她的身影,來栖曉咬牙切齒地想,再找到七月望,他綁也要把七月望綁在閣樓,不許她離開一步。
可是找不到她。
來栖曉拒不執行流程,需要推進遊戲流程時他就躲進邊緣地帶,眼看世界一次又一次崩塌,玩家反複重開,直到有一天沒再重建起來,他眼前的一切盡數毀滅成為如同邊緣地帶的場景,隻剩空茫茫的黑,所有數據全部被打碎,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人的記憶無數人的對話,他像一條魚巡遊在數據的海洋之中,随波逐流,沒有目的,遑論方向。
我是……誰?
這個問題在不知道多久之後重新被想起來,來栖曉迷茫地想,他是誰呢,他擁有無數人的記憶,但這些記憶都不是他的。
什麼才是他所擁有的,獨一無二的,能夠使他确定來路的存在?
他停下來,在某一個角落停滞,對這一問題冥思苦想,終于在不知道多久後找到答案
……對七月望的執着。
七月望,是獨屬于他的珍寶。
要找到七月望,然後把她永遠綁在他身邊,一秒鐘也不能離開。
意識逐漸清醒,那些屬于别人的記憶被剔除,隻剩下屬于主角的回憶和與七月望有關的一切,來栖曉終于重新開始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