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還相信主人還活着!”克利切也随着她哭了起來,他哽咽道:“您真的願意去尋找雷古勒斯主人嗎?”
“當然,如果他還活着,我一定要帶他回來,他是我最寶貴的朋友。”
古爾芒哭喪着臉都快僵了,可她順着“雷古勒斯還活着”的思路思路轉念一想,如果雷古勒斯現在還活着,他的記憶會不會也像克利切一樣?如果雷古勒斯也不記得自己了……那她的魂器又該怎麼騙到手裡?
隻是眼前古爾芒沒時間再多考慮一步了,她伸手握住克利切幹枯瘦弱的老手,懇求道,“克利切,我想要找到雷古勒斯,我需要你的幫助……”
……
一道清脆的響指聲落地。
古爾芒的眼前變成了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鼻腔裡的腐爛黴味也立馬被鹹濕的水汽給掩蓋掉了。
“道小姐,這裡就是那個山洞。”克利切的聲音裡裹挾着明顯的畏懼。
古爾芒應了一聲,随即點亮了魔杖;她把亮度調到最大,手臂向四周都遞了遞,光源在每一個方向都照不到任何一處岩洞的盡頭,除了她身後緊挨着的石壁。
古爾芒向後探了探背靠着潮濕漆黑的石門,果然有黑魔法附着在門上。
“我們朝前面走走。”說罷,她便拉着克利切往可視的路上前行。
腳下的石地凹凸不平,他們兩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行動得十分緩慢;不知走向了何方,也不知走了多久,古爾芒腳邊的地面變得越來越潮濕,她把魔杖高高得舉起來,眼前是一大片水面平靜的黑色大湖,遠處的湖水一眼不到彼岸,隻能看見湖中心有一座小島,微微閃爍着神秘的綠光。
“取到挂墜盒的地方就在那邊的湖中心嗎?”
“是的……小姐……”
克利切好像不敢望向湖水,不過是順着她的話瞥了一眼,就一連打了好幾個寒顫。
古爾芒瞧着克利切的古怪舉止,又望了一眼黑黢黢的湖水,然後從石壁岩尖上摳下來一小塊石頭,随手往湖裡一丢。
在強光的照射下,古爾芒眼見着石塊沉湖,下一秒,湖面上就仿佛什麼東西都沒有,甚至濺起的一小圈波紋也飛快的消失,隻留下如同玻璃般光滑的死寂湖面。
古爾芒的眉頭皺得極深,她緊抿着唇,過了好久才開口問道,“你看見雷古勒斯到底是被什麼東西拽進水裡的?”
“一堆……骨頭……很多骨頭……小姐……”
“這個樣子可看不出來什麼骨頭……”古爾芒歎息了一句,“克利切,刻舟求劍的故事聽說過嗎?我看丢了東西……還是得從丢失的源頭去找才更為妥當。”
“小姐想去湖中心……”
“沒錯,克利切。小船呢?你不是說你們是劃船上岸的嗎?”說着,古爾芒向前又走了幾步,往四周的岸邊張望。
聽見這話,克利切臉上松松垮垮的墜皮越發地往下耷拉,他似乎極不願意接近可怖的湖水,但他終究還是猶猶豫豫地蹒跚着又跟了上來,嘴裡始終念念叨叨着他的雷古勒斯主人。
克利切用皺皺巴巴的老手在岩壁上細細摸索着,過了一會兒又開始隔空比劃着,試圖攫取着空中的什麼東西。十幾秒以後,他像是從半空中抓住了什麼東西似的,這隻手突然握成拳狀,另一隻手旋即打了一個響指。
随之而來的是一陣破水而出的聲音,古爾芒把手裡魔杖往前探了探,一條粗/長的綠色銅鍊從水底裡鑽了出來,然後落在離岸最近的石地上。
銅鍊“叮叮當當”地像蛇在地上盤旋了一堆,不一會兒,一個綠瑩瑩的小尖頭冒出了湖面,下一瞬,整隻小船像幽靈一般,從水裡倒翻上湖面,被正在盤旋收縮着的銅鍊往岸上拽。
“我們走吧?克利切?”
古爾芒看了一眼身邊哆哆嗦嗦的克利切,隻好繼續拽着他走上了船。古爾芒把船槳扔給了克利切,自己膽大心粗地沿着船緣俯下身來,用手裡的光源盡量往湖水的面上探。
黑乎乎的湖水被強光一射,盡管水體的可見度仍然低到不行,可是飄蕩在湖面下摩肩接踵的屍體卻一目了然,料想湖底下到底存了多少陰屍也就可見一斑了。
雖說現下還沒看見克利切口中的“骨頭”的樣子,但古爾芒能感受到整片湖都被人施展了強大的黑魔法——一種困住靈魂的黑魔法,似乎人一旦死在裡面,□□就永遠離不開湖水,靈魂也會永遠被困在□□之中……
古爾芒撇撇嘴,縮回了不知好歹向下探的身體,然後她就聽到了克利切長長地吐了一口緩氣。
古爾芒把光源平放在他們兩個之間,她望着克利切越發戰戰兢兢的模樣,這才終于下定決心,不得不暗自在心裡給雷古勒斯判了最後一道死刑。
如果雷古勒斯沒喝毒藥,被陰屍拽進湖裡以後,尚且還有活着爬上來的希望……隻是,古爾芒也完全沒想到雷古勒斯會選擇喝下毒藥,用自己的死換别人的活……
可是,顯而易見,雷古勒斯對于布萊克的價值要遠遠高于克利切,古爾芒真的不知道雷古勒斯到底怎麼想的,自己做出沖動赴死的舉措不說,最後還連累她白白受了那麼多苦,結果還被強制送回到了時間回溯之前……
古爾芒抱着極強的怨念如此忖度着,不一會兒,小船的船頭便觸到了岸上的鈍石;
小船回彈後又輕晃了一陣,古爾芒等待船身靜止不動後率先上了島,等到她圍着小島巡視般轉了一圈之後,克利切才慢慢悠悠地跟了過來。
這個湖心島算不上有多大,大約隻比半個教室的面積稍大了一些。島上沒有任何照明的工具,忽略古爾芒手裡唯一的光源,最奪人眼球的還是當屬這個泛着詭異綠光的石盆。
古爾芒湊過去仔細瞧了瞧,石盆無甚稀奇之處,隻是裡面盛滿的翠綠色液體會自行閃爍着奇特的幽光。古爾芒把魔杖直怼着石盆,綠色的液體在“熒光閃爍”的照耀下更顯得磷磷閃閃、幽綠詭谲。
“我記得……雷古勒斯是不是還往裡面放進去了一個新的挂墜盒?”古爾芒轉頭望向克利切,沉聲問道。
“是的小姐……是雷古勒斯主人特意準備的一模一樣的挂墜盒。主人還往新的挂墜盒裡塞了一張紙條,但是主人沒有告訴克利切上面寫的是什麼……”
古爾芒眯着眼睛望了一眼石盆,又扭頭瞅了瞅不遠處死一般平靜的湖面,她在心裡頭不由得猜測着——
或許是雷古勒斯留下了什麼有關魂器的重要線索,待會兒下湖底如果撈不到雷古勒斯的屍體,克利切又不買自己辛苦勞作的賬,她還能沿着這條線索繼續找一找……
這般想着,古爾芒抱着試試看的心态把戒指套在了小拇指上,注入魔力,紅藍兩色的光芒閃爍在戒指前段。隻不過這次的情況相反,藍色的光點随即就消失了,剩下紅色的引線直直指向湖水深處。
“小姐……小姐要……要下水去?”克利切磕磕絆絆地問了一句,又哆嗦着身體走到古爾芒面前,用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
“對呀,我跟你說過的,雷古勒斯是我最好的朋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克利切你要相信我,我是不會騙你的!而且,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全都是真的!我和雷古勒斯之間的情誼很深,他真的準備把挂墜盒交給我處理!”
說罷,古爾芒想對克利切露出一個堅實可靠的微笑,以表示她這個人是絕對可信的,隻是她不太習慣笑出那種赤心誠意的感覺,最後臉都笑僵到收不回來了。
克利切久久注視着古爾芒,充血的眼睛裡留下兩道淚,“善心的小姐……克利切對不起雷古勒斯主人……”
他哭訴了一句,轉身走到了小船邊上,背對着古爾芒,小聲啜泣着,“克利切不知道……小姐居然願意下去陪伴雷古勒斯主人……主人在下面也不會孤獨了……克利切害怕看見尊貴的巫師小姐被拖下水,可是克利切沒想到小姐會為了雷古勒斯主人做到這個地步……克利切一輩子都會記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