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僞造出來的!”宋母依然嘴硬,還伸出手隔着玻璃指向宋晚,“你親手把自己的家人都送進了監獄,無非就是想洗幹淨自己身上的罪!”
她的聲音尖利而刺耳,像一台失常的電鋸,一聲比一聲高。
“請控制好音量,否則會面将立即終止。”房間裡的獄警用嚴厲的語氣警告道。
宋母閉了嘴,放下了手,但她充滿憤恨的眼神,并沒有從對面的女兒身上離開。
“你脖子上戴着的,這是什麼?!”
忽然看到了什麼,她脫口而出,由于過于驚訝,兩顆渾濁的眼珠險些瞪出來。
宋母從椅子上挪動幾下,想要湊得更近,看得更清楚。
“這個東西為什麼會在你的手上?”她目眦欲裂,死死盯着宋晚的鎖骨處。
“你說這個?”宋晚摸摸自己的長命鎖,面上故作毫不在意,“你認識?”
一個兩個的都見到她脖子上的東西反應如此之大,長命鎖,背後究竟隐藏着什麼?
“不,”宋母嘴上說着不認識,可所有的動作和神情都分别在指向和自己口中相反的答案。
“不認識嗎?”宋晚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不肯放過對方表現出來的任何一點細節。
可正當她還想再問些什麼時,獄警卻走來說探視的時間已經結束。
宋晚退回身,重新在位置上正襟危坐。
看着宋母比之前更顯瘦弱矮小的、身着獄服的背影遠去,她疲憊地捂住自己的臉。
長命鎖是夏澤送給自己的,原本還以為是他偶然買的禮物,如今看來,這條項鍊恐怕并沒有那麼簡單。
重新回想那天的情形和對話,宋晚的眉毛愈蹙愈緊,夏澤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她的腦中紛亂複雜,迷霧重重。
每一個人都好像知道些什麼,總在自己身邊或多或少地給出暗示……就好像,就好像隻有她自己被蒙在鼓裡一樣。
宋晚厭惡這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可真正的罪魁禍首已經恨透了自己,必然不會告訴她當年的真相。
她握住自己脖頸上的長命鎖,手指越收越緊,黃金的棱角硌着柔軟的掌心,但宋晚無知無覺。
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從迷霧中,找到些許安定。
*
“你好,我想要報案。”
從監獄出來後,宋晚索性直接将車直接開到最近的警察局。
反正天色還早,沒到夏澤的放學時間。
她暫且按耐住自己想要刨根問底的心情,可又被心中的焦慮感催促,無法做到什麼都不做。
如果老宋夫婦當年真的是用非法的手段将自己“帶到”家中,那麼她現在報案也是為了修正當年的“錯誤”。
不,應該是為了将犯罪的人繩之以法,維護正義。
聽到有受害人親自來報案,警局幾人不敢松懈,趕緊将宋晚請進專門的接待室。
“我懷疑,自己是被拐賣的孩子。”宋晚将包裡的血緣鑒定書放在桌上,認真道。
“……這位女士,”一名工作人員拿起資料翻看了一會兒又放下,面露為難之色,“這份證據隻能說明你不是父母親生的孩子,但不能證明你就是被拐賣來的,二者之間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
更何況,這份資料證明的是姐弟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也有可能弟弟不是親生的呢。
說話的男人看了看宋晚,隻覺對方是病急亂投醫。
“我知道,但是……”宋晚能理解對方的意思,自己手上的證據的确沒有那麼多,但她還是希望能夠引起他們的重視。
她将自己戴着的長命鎖摘下來,遞了過去,“這是重要的證物,或許就是我在被拐之前随身戴着的東西。如果當年有人報案的話,肯定會把這條項鍊描述出來。”
如果翻看卷宗的話,說不定就能找到當年的報案人。
這樣就能知道,自己小時候究竟是被老宋他們直接拐賣了,還是被轉手賣給了他們。
“女士,您可能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男人無奈地笑笑,“報案的原則是真實準确,而您隻是憑着自己的猜測。實話說,我們不可能會因為您的簡單一句‘或許’,去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來調查。”
“可是我已經提供了證物,”宋晚皺着眉頭,“你們不能夠翻看一下過去的記錄,看看有沒有和這條項鍊有關的報案呢?”
男人極輕地笑了下,“這件事至少過去了二十年,您知道二十年來兒童走失報案記錄有多少嗎?”
宋晚直視着他,沒有說話。
她感到有一陣微妙的挫敗,或是失落,正在心裡蔓延。
平心而論,她知道對方說得沒有錯,隻憑自己的幾句話,不立案也是應該的。
可她又對這個結果,難以接受。
如果這樣的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去哪裡尋求幫助,找到更多的證據讓老宋家付出應有的代價。
“光是我們這個片區,就差不多有上萬起。”談及這個數字,對方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疲憊,“當然,如果您有更加确切的證據,我們依然會立案。”
“請問您還有證據要補充嗎?”他看着宋晚,“或者,您對當年的發生的事情記得清楚嗎?”
“不……我記不清了。”宋晚收回長命鎖,艱澀道。
似乎是看到她的表情實在很難看,另一個在旁邊做筆錄的女性工作人員,在桌上輕輕放下一杯溫水。
“現在很多公益組織都有建立成體系的尋親流程,或許你可以嘗試尋求社會的幫助。”對方語氣輕緩,傳遞出令人信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