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楚序還是穿着普通的離劍宗弟子服,身上還是矜貴不減。
他比旁人白一些,完全不像魔域中摸爬滾打的俗人,反倒像是養尊處優,身份高貴的城主。一雙無情勝似有情的狐狸眼,此時滿是笑意。
身後的桃林呼嘯頓起,一陣陣風拂過,帶起翻飛的枯枝亂葉。
一幅寂靜如畫的黛青桃林被吹亂,山間草木一搖一晃,雲霧翻湧,在瞬息之間又齊齊覆上山頂。
“啪嗒。”
殿内的燭火随風搖晃,忽然炸起小小的火花。
一隻骨節分明,手帶琉璃扳指的手覆過去,替它擋住風,待它不搖晃了才放下手去,轉而折騰起一旁正開得豔麗的花盆。
他挑挑揀揀,把盆上枯萎調零的花和落葉仔細撿下來,當肥料放進花的根部。
然後才輕輕拭手,轉身看向殿内靜坐聽風,!喝茶賞景的仙尊。
沈之彥從窗外收回目光,垂眸盯着手裡細碎茶葉飄蕩在茶面上的茶杯,抿唇淺酌。
玉亓仙尊跟着坐下來,卷起鑲邊金紋,也給自己斟一杯茶。
“你剛收了徒弟,回絕林家,林家早已不滿,現在那邊好不容易讓一步,把林家小輩們送過來,就是奔着你的。”
“如今你又避而不見,又想着來和我說閉關嗎?”
玉亓仙尊,乃離劍宗現任宗主,沈之彥的嫡親師兄。
離劍宗之所以能成為三宗之一,占盡小中州,廣收弟子,便是因為它有兩位仙尊坐鎮,一位半步飛升,受天下劍修仰慕。一位年紀輕輕繼任宗主,也是化神期。
看在兩位仙尊面上(實際是忌憚),沒人會來找離劍宗的不快。
可偏偏林家就這麼做了,先是親筆遞信,再是送小輩求學,行事焦灼,不顧及兩派關系。
沈之彥:“我從未答應過為林家後輩指導一二,林家家主便是氣惱,也不能奈我何。”
季霖笑笑,也不把這事放眼裡,隻好奇道:“可是你才剛收了小弟子沒幾天,怎麼就要閉關,不帶着小弟子修煉嗎?”
沈之彥無奈道:“我收他時,沒想過為他安排該走哪條路,隻一心愧疚,想補償他一番,護他一時。”
他面色奇怪複雜:“可他确實不适合劍道,除此之外,我也不能教他其他的,以免帶錯了,以後走火入魔。”
季霖輕笑出聲,眉眼溫潤柔和:“你是太久沒教過那樣的弟子,雲榷也不是讓人操心的性子,才導緻你不會教了。”
“不若将他送到學堂裡,有衆多長老盯着授課,總有适合他的。”
殿内明明暗暗,燭火微弱地映照在沈之彥臉上,纖細的睫毛渡上淡淡的金光。
他道:“他修為不夠。”
季霖歎口氣,輕聲安慰:“修為不是根本的問題,說來也是我們制定的不合理,學堂本就是為弟子們而設,不該添些條件。他們修行艱難,加上各種限制,修仙一道更艱難。”
“這樣看來,簡單些也好。”
沈之彥盯着他:“那便拜托師兄幫我照看一二。”
季霖一愣,半晌氣笑了:“你這一閉關,估計又得十天半月的,還留下一堆爛攤子打算給我?”
沈之彥平靜道:“還有方禮幫你。”
季霖笑着搖頭,也不強求:“先前你一人趕赴魔域,我便不放心,如今一看,果然那魔障不容小觑。你劍氣略顯遲滞,想來也是因為魔障入體。”
他長歎一口氣:“罷了罷了,我天生就是個勞苦命,一生為了離劍宗鞠躬盡瘁。”
沈之彥面上依舊無波無瀾,顯然早已司空見慣了:“多謝師兄。”
季霖趕緊道:“先别急着謝我,我可先和你說清楚,你那小弟子進了學堂,受了欺負和委屈,我是不管的。”
“你知道四族間的龌龊,林家分批向三宗送了小輩過來求學,實則是積攢人脈,學各宗絕學功法。其餘三族不可能任林家繼續下去,根據日前我收到的消息,三族已經可是有所作為,把小輩們也送過來求學了。”
他無奈,眼含憐惜道:“你選擇在這個時候閉關,可想過你那小弟子?你收他為徒時,就該想到林家不會善罷甘休,其餘三族更是如此。”
“留這麼大的靶子,你……唉……”玉亓仙尊說不下去了。
沈之彥眼眸微閃,想起楚序和雲榷的相處方式,不是往死裡怼,就是陰陽怪氣罵,動口的話,問題不大,他不擔心。
可是要是動手的話,确實有點麻煩。
看出沈之彥的顧慮,玉亓仙尊出聲安撫道:“你放心,離劍宗内禁止打鬥。”
他眼底冷意一閃而過:“既然四族敢把人送進來,那我當然要替他們好好調|教調|教了。”
沈之彥抿唇謝過:“多謝師兄,此事我會讓雲榷多注意,看住楚序。”
玉亓仙尊挑眉,看玉澤仙尊清冷的眉眼,暗暗歎氣。
他這師弟以劍入道,行事如劍一般正直,性子清冷,少言寡語,卻最是重情重義,嫉惡如仇。
這樣的性子,若往後餘生不順,最易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