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休沐之日。
一周裡就盼着這一天,二公子所讀的學宮是上六休一,平日裡苦讀詩書,将唯一的一天休沐日作供自己放縱的一日。
季銘玉早早醒來,坐在床上還在緩沖着昨日成為義子的事情,這對于季銘玉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沖擊力。
袁夫人今天沒突然出現吓唬他,季銘玉下床剛要走到衣櫃前,突然想到昨日來得匆忙,并未準備衣服。
“咚咚。”
房門被敲響,緊接着湧進來一群丫鬟們。
不用想,準是二公子的授意。
“三公子,今日二公子特請您出府遊玩,就由我們來為您理發穿衣,三公子請坐好。”
為首的那位丫鬟提了聲,向走在後面的丫鬟喊着話:“記得一會注意些!不要毛手毛腳的!”
“知道了!”
專業人士的速度就是很快,幾個丫鬟在季銘玉眼前走來走去之間,發型和妝面就已經打理好。
季銘玉以前是當過皇子的,對于丫鬟下人的服侍,他接受的還算得心應手。
“二公子想攜三公子您去廣泱城,聽聞那地方好些美物!”那名為首的丫鬟說着,手上速度卻不見慢。
廣泱城距離京城僅有十公裡,那裡與京城可謂是同胞兄弟,坐落面積與京城一樣,吃食用品上也與京城相似。
不同的是,廣泱城内多匪盜,藝女行業也極為發達。
丫鬟給季銘玉準備的是一件桃粉色的薄棉外衫,裡衣配的是象牙白立領蠶絲服。
京城的春來得早去得遲,廣泱城離得近,氣溫也是如此。蠶絲服能保證兩位公子玩樂途中不會太熱。
薄棉外衫又能确保路上不被風吹,導緻兩位公子生了寒病。
“粉色的衣服麼?”
他從未試過,往年要麼純白要麼純黑,沒那麼多顔色供他挑選,能活着已是奇迹。
“是啊,廣泱城的桃花開了,您身子小,穿桃色衣服更有精神氣!”丫鬟附和着。
二公子也是早就換好了衣服,他的身形微胖,此時也是着一件荷粉外衣,脖上是圓領開口。
“二公……二哥早,剛聽得丫鬟說你已經備好馬車,”季銘玉乖順地由着丫鬟給他系上發繩,撣了下衣擺,慢慢起身。
“是啊,不過也怪我,明明今日沒課的,已經習慣了早起,害得你也不得不早醒收拾收拾,”二公子上前走來,他身上撲了香粉,走近了季銘玉後,那身香味更加的濃。
“二哥身上很香,為了賞花?”
“香不香?我叫我的丫鬟給你也撲點?”
季銘玉搖搖頭,他沒撲過粉,為了賞花穿一身粉已是例外,他長得本就不如二公子那般陽剛。
季銘玉的眼型是杏眼,這眼睛是完完全全随了母妃的,棕木色的虹膜和梁府的三位公子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是那種純粹的烏黑色。
“大哥四弟他們不去麼?”
“四弟五月初十生辰禮,大哥最舍不得四弟,不得趁着送走之前好好稀罕稀罕?”
“哦哦。”
季銘玉坐上馬車,和二公子梁文春東扯西扯,從天談到地,兩人像是許久不見的友人,絮叨個不停。
“喏,再往前走走就是廣泱城了,城内沒有驿站,”梁文春揭開門簾下車,叽裡咕噜和車夫商量着什麼,又折回來拉着季銘玉下車。
廣泱城的桃花果真像丫鬟說的那樣,滿城粉黛。
路上許多的男男女女立在樹下,請畫家繪出他們相愛的一幕幕。
“人好多啊……”
季銘玉感慨,京城最熱鬧的時候也不及這裡,鄉民百姓的幸福是宮中妃嫔們無法比拟的。
走之前摘個桃花,回去插到瓶中,袁夫人看了應該也挺高興吧。
季銘玉想着。
“銘玉,記得跟緊我,前面有個小地攤,咱們買點東西回去!”
“好。”
攤主坐在小木凳上,身前擺着一張布毯子,上面零零散散放着一些手工制品。
“老闆,這兔子怎麼賣?”一位老婦人挎着竹籃子,指着那栩栩如生的兔子問着,“二十錢!”
“搶劫呀?二十錢!貴了貴了,五錢嘛!”
“嘿,我辛辛苦苦夜裡趕制,苦勞也是有的,你隻給五錢,連木料都買不起。”
老婦人眼睛咕噜轉:“十錢總成?”
“不成不成!不買就走開!”
周圍百姓又有一位問價的,“這木钗呢?”
老闆隻掃了眼,滿不在乎道:“一錢,木钗和我這兔子可不同。”
梁文春來了興緻,有熱鬧他也要沾沾,季銘玉拉不動他,隻得陪他去看那攤子。
“老闆,兔子哪裡不同?不都是木制的?”梁文春追問下去。
許是那老闆見他衣衫布料不似平民,堆笑着推銷:“這位小公子,您有所不知啊,我這木兔,它的原材料可是上尊點過的!”
“點過?”
“意思就是,這木兔子芯裡頭,可是有仙氣的!”老闆說得抑揚頓挫,季銘玉不通仙體,他看不出來這木兔和平常賣的木兔有什麼不一樣。
“你說這木兔有仙氣,可有證據?”從遠處走來一位仙道,雪白長發直落,停在了他的腰間,這會被風吹起,遠遠望去真如谪仙一般。
老闆“啧”了一聲,季銘玉第一眼就對那位谪仙一樣的男人起了興趣。
那男人覺察到視線,朝着季銘玉方向看過來。他的睫毛也是白色的,唯獨眼睛不是。
那是一種淺到極緻了的藍色眼睛。
不仔細看,也會将那眼睛當做白色。整個如雪一樣白的男人,在粉黛之中也不顯得突兀。
老闆識趣收攤,騙騙百姓還可以,若真騙修仙的,他可不夠格。
老婦人啐道:“還說有仙氣,仙人一來,就夾尾巴跑了!”轉過身連連鞠躬,口齒不清地拜謝着,從籃子裡拿出一顆新鮮的水果。
“仙人不嫌棄的話,這是老婆子我自家種的!您嘗嘗!”
“多謝,既然人已經離開,我也先走了。”
仙道接了果子,放進衣袖中,歪頭又往季銘玉的方向望了一眼,正正好和季銘玉來了一個四目相對。
季銘玉慌神轉移視線,拉着梁文春就是一路狂奔,全然不顧後者驚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