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銘玉這幾日一直在想,錦雲宗有這麼多拜師的弟子,求的或許是宗門内的規矩半嚴半松。
那日的事件,若非兩位上尊趕到,單憑那幾個新弟子的能力,怕是屍骨埋在後山,都無人知曉。
霁蒼閣閣主在處罰力度上也和蒼靈閣閣主攀比,本就不簡單的懲罰,最後變成讓他們暫緩上課,被關在閣内的小黑屋内,每日抄寫宗規。
一周後出小黑屋,兩位上尊和他們自己的師尊需要提出問題,答不出,就繼續關。
夫子也就此事在堂上批評了一頓幾人,可課程不能耽誤,即使夫子有心講慢,一周的時間也足夠讓他們補不回來了。
山下已入盛夏,梁文春寄來書信,慰問了幾句兩人的近況,一同寄來的還有一盒點心。
點心盒内夾有一張菱形白卡,卡上題字:芒種之日,祝安。
字迹清隽秀麗,尾字後還俏皮地畫了三個小人。
再等一天,梁文羽就要從霁蒼閣的小黑屋裡出來,等到那日,把這份點心盒一并送去。
山上山下溫差極大,宗門内雖有幾分焦熱,不敵山下。
許是季銘玉認真想事,絲毫沒注意虞靳淮走到了他身側。
他上身隻着一縷薄衣,似蟬翅,似蠶絲。清風走過,拉起一片袖擺往後帶去。
僅是站在那處,便叫人心馳神往。
季銘玉蓋上點心盒,側過身子要把那盒子放到茶台上,轉身時恰好撞到了虞靳淮。
這位上尊眼中滿是探究之意,不等他開口主動問,季銘玉從盒中取出一塊棗糕,伸手遞給了虞靳淮。
“師尊,想吃可以和我說的。”
“為師怎麼能問徒弟要吃的,”虞靳淮眼睛亂瞟,營造出自己并不在意的狀态。
季銘玉那隻遞過去的手收了回來,心中盡是不信,話上帶着一股刻意引誘的意味:“既然師尊不喜歡,我就收走了,等文羽出來了,這點心是要給他送去的,在那之後,師尊若想吃,可就要不來了。”
無人應答,季銘玉耳畔響起咽下唾沫的聲音,腦袋擡高,瞅到虞靳淮面上,早已裝不住那份不在意。
“咳,既如此,為師可否挑一些?”
“可以,師尊要給文羽留一些,莫要挑完了,”相處得久了,虞靳淮的一些性格他也摸得七七八八。
這一整盒點心,師尊是完全可以自己吃得完的。
虞靳淮嘴上應下,挑出來的還是很多,剩下的是一些可能不那麼甜的了。
“師尊……夠了,不能選了,文羽要沒得吃了!”
情況在控制之外,季銘玉擠到虞靳淮身邊,蓋上那盒點心,把那盒子抱在懷中。
此時眼前這位上尊,猶如一隻猛獸,他若再不救下點心們,不消片刻,将要一塊不剩。
上尊拍掉手指上的白粉,認錯态度極其認真且真摯:“好徒弟,為師在這山上待那麼久,味覺空虛,不嘗些甜食,要死在山上了。”
季銘玉不會再信,他抱着點心盒,一路跑,送到了霁蒼閣閣主手上。
千叮咛萬囑咐,讓閣主千萬不要給師尊吃,待後日梁文羽出來,把點心盒送到他手中。
一系列工作做完,他不願直接回閣,轉了個方向,去往藏書閣。
二樓裡那本《骨錄》,他還想再看一眼。
這一周裡,季銘玉已經想起來荒柳宗是什麼地方了,梁府那日來的仙道們,就是這所謂的荒柳宗。
又被其他仙門稱為邪仙、邪宗。
可當季銘玉去了那本書放的位置,書已經不翼而飛了。
他不是經常來藏書閣,有過幾次也隻是混個茶水喝,書籍遺漏的事情需得告知管理人。
問過藏書閣門外駐守的兩人,得出的答案都是未曾見到有可疑人員。
季銘玉隻好動身回閣,請師尊來調查此事。
閣内空無一人,正堂前的芍藥開得格外紅,這時屋内傳來聲響,季銘玉循着聲音找去,那隻兔妖正在拔自己的毛。
“文絲,怎麼了?”
“宗裡有些奇怪,我剛睡醒就發現我毛長得特别長,煩死了!”文絲還在一邊罵着一邊拔毛。
“毛長長了,會不會是什麼不好的信号?”
“當然不好!很熱的……小屁孩,你說得有道理,我是短毛兔,除非有人刻意施咒,我的毛是不可能自然情況下變成這麼長的。”文絲變作人形,因毛發過長,原本的短發此時已經及腰。
方才的惱怒拔毛讓她頭發毛毛躁躁的,蓬起來的頭發看上去更可愛了。
“你師尊呢?”文絲用妖術把頭發順直,問着正在一旁看着她發呆的季銘玉。
“我也不知道,出門一趟再回來就不見了,”季銘玉如實答出,文絲吸了吸鼻子,可愛的豆豆眉擠在一起。
“咱們被困在結界裡了。”
“?”
文絲又擺出一副鄙視的表情,語重心長地拍了一把季銘玉的後背,說道:“還是年齡小,沒見過這種事情,你師尊給咱這個房子設了結界,但他結界法術沒用好,導緻我瘋狂長毛,在屋裡待着吧,你師尊可能是處理什麼事情去了。”
季銘玉本想問出什麼事,《骨錄》失蹤突然地在他腦子裡蹦出來,莫不是為了這事?
他絞盡腦汁試圖想着其中關聯,隻是查明書籍丢失,為何要設立結界。
窗後桌台上擺着的糕點一塊都沒動,季銘玉擔憂師尊出事,他想再去藏書閣看一眼。
他不顧文絲的阻攔,心裡欺騙着自己:萬一那本書隻是換了位置,隻是自己沒找到。
《骨錄》裡記載的東西他看了不少,全是邪魔外道,罔顧人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