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長得很漂亮,我爸人老實,我小時候他們天天吵架,我的印象裡,好像永遠是我媽在指責我爸,怪我爸賺不到錢,我媽不安于貧窮,自己沒有多大能力,卻總想着過好日子,我爸又不能給她提供好的生活,我媽忍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就跟别人跑了。”沈言希輕描淡寫地說。
“跑了?”駱一夏瞪大眼睛,完全不相信她說的話。
“對,跟别人跑了,去了南方什麼地方,我那時候還上小學,我也不知道具體的事情,隻知道她好多年不回家,我就像個沒有媽媽的孩子一樣,别的小朋友上學放學都有媽媽接送,我都是爸爸接送,有的時候,有些同學的家長會問我媽媽去了哪裡,我每次都不敢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漸漸地,别人都說我是沒有媽媽的孩子。”
“我記得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她突然回來了,我又開心又害怕,開心的是,終于可以見到自己的媽媽了,害怕的是,她回來幹嘛呢?會不會再次離開呢?她在家的那幾天,我真的是相當開心,也覺得幸福,她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雖然我們好久沒見過,但是見到她仍然是最開心的事情,可是沒有幾天,她又走了,在一個清晨,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走的,我隻知道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房間裡沒有看到她,我四處找,每一個卧室都找遍了,都沒有,後來爸爸告訴我,别找了,你媽走了。”
“我當即便大哭起來,我相信你們沒有體會過那種無助感,當時的我還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我隻覺得世界是黑暗的,不停地喊着要媽媽,爸爸說,你媽永遠不會回來了,我和她離婚了,爸爸邊說邊無奈地搖搖頭,他性格一向軟弱,也許他也控制不了什麼。”
“沒過幾年,我爸就再婚了,他們還生了個孩子,也就是我的弟弟,從此以後,我就成了家裡最多餘的一個人,所以我把全部的時間放到學習,想着一定要考大學,考到離家很遠的地方,直到我大學的時候,我媽突然又回來了,一個人,過得特别凄慘,她年紀也大了,她也沒有精力再往外跑,現在一個人租房子在老家生活。”
沈言希一口氣講了那麼多,三個女孩聽得一愣一愣的,她們都不敢相信沈言希會是在這樣的生活環境裡長大,她看起來那麼自信,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像是在充滿愛的環境中成長的,幾個人聽完,半晌兒沒有說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說起。
“所以,也許每個人都有我們看不到的黑暗面。”駱一夏喃喃自語。
“是的,人生沒有十全十美,總是有些苦要獨自承受。”南懷青說。
“可是你很堅強。”柳依依說,語氣裡帶着崇拜。
“也許都是生活逼迫的吧,我從小就知道如果不努力,就會過得像我媽那樣,一生漂泊,無所依靠,最後了此殘生。”沈言希說。
“那你剛才是跟你媽媽通電話的?”駱一夏問道。
“是的,小的時候,她讓我問我爸要錢,現在,她問我要錢。”沈言希說。
“我上學的時候,她幾乎從不聯系我,等到我工作了,她突然開始莫名地關心起我來,剛開始我還以為她回心轉意,想要做個好媽媽,她哭泣着向我表示忏悔的時候,我也心動了,我也渴望有媽媽在的感覺,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她找我,隻是為了要錢,每個月我發工資的時候,她便會準時出現。其實,我長這麼大,跟她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三年,我們之間,難以有那種母女之間的親近。”沈言希回答。
四個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房間裡空氣特别甯靜,甯靜地可怕,好像可以聽到彼此心跳的聲音,天已經黑了,華燈初上,樓下有小朋友在歡笑嬉鬧,時間就這麼一點點地走着,好像誰也沒有覺察,我們都曾經是小朋友,我們長大了,所有經曆的事情都會刻在我們自己的心上,成為一個烙印,這些烙印的存在,便形成不同的我們。
三個女孩就這麼安靜地看着沈言希,沈言希就這麼靜靜地抱着枕頭,不擡頭,不說話,空氣是凝窒的,好像不流動的,呼吸都變得輕悠,好像穿越了時光,南懷青的腦海裡迅速地閃現出一個小女孩的形象,那是年少時的沈言希,她紮着馬尾辮,她的眼睛倔強而又清澈,執著而又頑強,她慢慢地穿越時光的流,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變成了眼前的沈言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