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稱其為“玉面修羅”。
無人知曉,在若幹年前她隻是柳家大院裡受盡家人疼愛的柳嬌嬌。她曾有最好的家人,最終卻隻能孤苦伶仃行走于世間,直到手中與刀刃上都沾滿了血。
倒也無妨。隻要能為他們報仇便好。
其餘的一切,都隻是助力罷了。
樓晚橋緩緩睜開了眼,眉間還帶着剛睡醒的惺忪茫然,她從床上坐起身來,視線慢慢聚焦,按了按跳動的太陽穴。
這一夜睡得并不好,夢見許多從前往事。
或許是因為她了卻了一樁心事……
唉,還以為爹爹娘親會入夢來尋呢,沒想到隻是陳年舊事嗎。
梳洗完畢,她穿上洗淨的官袍,走出房門。日光明媚,枝頭的雪已經消融,又是嶄新的一天。
暗衛現身,遞來幾頁紙,樓晚橋仔細翻閱過後将其扔進炭火中,很快被吞噬殆盡。
昨夜審訊端王,得到了不少有用的好東西,今日這幾頁便是她走後暗衛繼續審出來的,看來端王的價值确實很大,留着還有用。
“大人,幽州那邊傳來書信,提到近來疑案頻頻。”站在一旁的婢女如願溫聲開口,“另外,雲王約您在醉春樓一叙。”
“哼,這是怕火往自己身上燒了。”樓晚橋唇角微扯,伸手接來書信過目,“唔……如願,你知道平遠侯嗎?”
如願思索片刻:“曾聽聞過,但也都是些坊間的傳聞。都道他用兵如神,曾連破三關。”
“如今正是風口浪尖之時,人人自危站隊明哲保身,我不信他置身事外不出現。”樓晚橋望着信紙,若有所思,“先去醉春樓會會雲王,你找人查查平遠侯,不管是市井坊間的傳聞還是别的什麼都不要遺漏。”
如願望着她的背影,低頭應是。
正午正是熱鬧的時分,街道上人來人往,醉春樓間觥籌交錯,香味四溢。
“喲,樓大人,讓本王好等啊。”雲王黎燼半倚在雅間内的坐椅上,單手撐着腦袋,另一手慢悠悠晃着扇子。見到她來,手中的扇子“嘩”一聲收起,慢悠悠對着她招了招,“來,坐。”
樓晚橋就着他身旁椅子坐下,舉起眼前的茶杯喝上一口。嗯,是上好的美人尖。
指尖輕點杯口,思緒漸漸彙攏過來。黎燼此人,作風上是典型的閑散王爺,成日裡賞花逗鳥逛花樓,連喝的茶都是頂頂好的,好似不管對待什麼事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在朝廷幾乎沒有樹敵,對待誰也都能笑呵呵聊上幾句,大方又爽朗,沒什麼王爺架子。
……果真如此嗎?
“下官來遲,殿下勿怪。”樓晚橋理了理衣襟,将茶杯放回桌面,靠回椅背看了過去,“不知殿下找下官有何事?”
“聽聞昨夜,在皇城外郊可是有大動靜啊。”黎燼捏着酒杯在手中搖晃,尾調上挑,一雙好看的狐狸眼眯着笑,稍稍傾身主動拉近距離,“你聽說了嗎,子照?”
子照是她的字,平日裡少有人這般稱呼,雲王這般随性,倒像真是在随意說家常事。
樓晚橋指尖一頓,擡頭盯着他,緩緩露出一點笑意:“殿下好靈通的消息,下官手下的人還并未發現呢。”
“是麼,本王還以為,你那裡消息最是靈通了。”黎燼坐直了身子,對視間神色意味不明,“不過這也隻是本王偶然間得知的小道消息,就不與子照細說了。今日無事,邀你對坐同飲,子照應當不舍得拒絕吧?”
哼,瞧他那樣,準沒好事。這雲王和笑面狐狸一般,表面上總是笑眯眯,背地裡不知道憋着什麼壞呢。
樓晚橋在心中暗暗腹诽,面不改色點了頭,語氣十分公式化:“那是自然殿下相邀怎敢不從下官這就與殿下喝個盡興爽快……”
客套話還沒背完,樓下便傳來一陣嬉鬧聲。
樓晚橋順着窗戶往下看去,神情微怔,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一位身穿淺色衣裙的女子被幾個人拉扯着往房門裡去,她的雙臂還抱着琵琶,身形單薄,顯得纖弱又無助。方才剛從台上表演完,這會兒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從表情與周圍人的态度來看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但真正吸引樓晚橋注意力的是那張臉。
即使隔着一層樓的距離,樓晚橋還是能清楚地看見她的五官,以及臉頰邊的一顆小痣。
時間恍若回到十幾年前。
在還是柳家小女兒的時候,她有着世上最好的姐姐們。大姐琴棋書畫皆是頂絕,二姐騎馬射箭樣樣精通,她被保護得很好,可以去學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大姐二姐都會很耐心地教她。
如今,樓下那女子,竟與她大姐的容貌有三分相似!
隻是她的半張臉被面紗遮住,隐隐約約露出底下幹裂的皮膚,看不真切全貌。
但這幾分相似便足以讓她分神。
怎會……怎會如此?!
雲王正咽下一口茶,視線緊緊盯在她臉上,不放過一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