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聞景和手抖了一下,差一點把一瓶芝麻油全砸進去。
“休息是為了更好地工作。”東方淵不以為然,又攬住椅背追問,“你呢?你今天上午有什麼計劃?”
“複習啊。已經期末周了,當然是複習了。”
聞景和放回芝麻油,回頭笑得苦兮兮,“下午我可能會……制造點噪音,你下午回來的時候,别被吓到了。”
東方淵點點頭,拇指不自覺地摩挲食指根部,“嗯。”
……
與此同時,啟明療養院。
“‘你沒辦法兩全其美。選吧,但他們兩個你隻能選一個。終于,賓利小姐來信了,迷霧……’”
陽光斜斜灑在書本上,女孩坐在床上,用了譯制腔在讀《傲慢與偏見》。
她朝着牆角的方向,讀得繪聲繪色,時不時對牆角微笑幾下,如同長姐看向幼弟般溫柔。
可牆角空無一人,隻有一小片斜斜的陰影。
任誰看來,此刻都會覺得她笑得瘆人。
笑幾下,她又繼續向下讀,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肩上落了一隻蝴蝶,也不會想到一牆之外有兩個人正在談論自己。
爛柯輕輕指了指病曆上的名字,瞥了一眼蹲坐在牆角的新小鬼,“這位小姐的情況怎麼樣?”
“現在還算穩定。”
洪纖瞥了屋裡的女孩一眼,扶了兩把眼鏡,鏡片上閃過一抹冷白,“她在療養院裡,至少比被某些人帶走,當成活體實驗對象要好得多。”
爛柯轉身看向結界外的女孩,“那她以後怎麼辦?”
“這你得問聞拾啊。”洪纖無奈地攤攤手,“他把人帶回來的。”
爛柯沉下聲,面上玩笑道:“洪纖,推脫責任可要不得。”
見他這樣,洪纖也不好再隐瞞什麼,“聞拾和人,哦不,那位靈媒做了交易,也算是攬了半截因果。”
爛柯緩緩眨了眨眼,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縱使身着柔軟布料的休閑西裝,也有幾分非人感的駭人。
“但小拾的身體情況并不樂觀。”
“你想把他身上的因果銷掉。”
聽到洪纖肯定的猜測,爛柯依舊隻是緩緩眨了眨眼,好似此事不過如同人類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見他面上波瀾不驚,大有鐵了心要棒打鴛鴦的架勢,洪纖忍不住提醒:“爛柯,聞拾身上最重的因果是他的紅鸾星。至于他的紅鸾星是哪位,你應該也清楚。”
爛柯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塞進嘴裡,“嗯,我知道。”
洪纖眉頭一皺,“那你應該也清楚,這因果隻能他自己來解。旁人要銷掉這因果,需得太陽西出,江河西流,乾坤颠倒。”
爛柯自覺在女士面前抽煙不妥,又把煙收了回去,“嗯,對。”
“那你還……”這麼淡定?
洪纖話還沒講完,爛柯就打斷了她:“不過,沒你說得那麼嚴重。況且,不是我要銷因果,也不是小拾要銷因果,是……”
聽着爛柯的話,洪纖被勾起了好奇心,抱臂惴惴然盯着爛柯等答案。
爛柯卻不緊不慢,“東方淵要銷因果。”
“啊?!”
爛柯的話給了洪纖一記重重的上勾拳,教她怔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感覺自己懵懵的,腦袋裡一半是水一半是洋灰,挨了這一記重拳後,水和洋灰全混到了一起,快成水泥了。
“那她暫時就在這裡休養吧。”
沒等洪纖反應過來,爛柯撂下這句話就輕飄飄地離開了。
……
六月中旬了,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尤其今日太陽高照,街上的人影稀稀拉拉的。
一輛黑色卡宴緩緩駛到東方集團大廈前,恍若一隻矯捷優雅的黑豹疾跑而來。
停在路邊停車位上,東方淵降下半扇車窗,擡眼望向東方集團大廈。
東方集團大廈高聳入雲,整體熠熠生輝,形狀像極了一隻巨鼎。在周圍常規建築的襯托下,東方集團大廈顯得尤其鶴立雞群。
東方淵第一次從陌生人的角度欣賞這座大廈的外表,覺得頗為新奇。
莊嚴,宏偉,原來旁觀者看到的東方集團大廈是這樣的。
合上車窗,東方淵轉動車鑰匙又拔出來,卡宴熄了火。
低頭瞧了一眼表,東方淵掐了訣,眸中倒影火花一閃,“行千裡!”
隻一眨眼功夫,卡宴内就成了一副人走車空的模樣。
太陽向西挪動了幾步,餘熱還未散盡,街上人影多了起來,卻也沒人會留意到路邊卡宴的異動。
一手劍指翻轉,東方淵一手托着一個小錦盒,重新出現在卡宴駕駛座上。
小錦盒四四方方的,在東方淵手裡小巧玲珑得很。盒蓋上印有紅蓮花紋,纏枝蓮紋又占據了錦盒盒身。
東方淵垂眼看了它許久,最終還是放進了自己胸前貼心的内袋裡。
他和錦盒裡的東西分離了太久,如今失而複得,當然要放在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東方淵看了一眼表,下午四點,這個時間有點晚了。
插上車鑰匙,等車引擎開始發出壓抑的轟鳴,撥出了一通電話。
“下來一趟,我有東西給你。”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東方淵率先挂斷了電話,趴在方向盤上盯着前方發呆。
不一會兒,耳邊傳來敲車窗的聲音。
見東方透站在窗外,東方淵從手套箱裡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檔案袋,降下半扇車窗,一把塞進東方透懷裡。
東方透眼疾手快地接住,臉上浮現錯愕,“哥,你……”
東方淵隻和往常一樣,臉上帶着溫和的笑,說出的話卻與溫和沾不上邊。
“接好了。記住,檢舉的人是你,手握證據的人是你,你是東方家的獨子。”
“以後可能就在商場上見真章啦,東方透先生。”
聽到這裡,東方透還有什麼不明白,這人是決心要和東方家劃清界限了。
以他哥的能力,其實早就可以擺脫東方家的束縛。到如今,已經遲了許多。
東方透從善如流地點頭,“好,我們商場上見真章。”
東方淵微微颔首,轉頭就要升合車窗。
東方透急忙扒住車窗,“哎,等等,哥,你住哪兒?你的東西我給你送過去吧。”
“不用了,老宅留下那些東西……”東方淵當即皺起眉頭,很快又舒展開,食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如果礙到夫人的眼了,就扔了吧。”
“哥,那你……”
“放心,我現在很好。”
東方透點點頭,擡眼又講:“哥,其實,我還想托你幫我個忙。”
東方淵松開方向盤,看向他,“你說,什麼忙?”
“幫我找找景和。我……”東方透蹙眉搖頭,臉上盡是憂色,“聯系不上他了。”
“找到他的話,就告訴他學校論壇上最近很亂,讓他别看。”
“嗯,好。你也不用太擔心他了。”
東方淵沉默一會,扯出一個怪異的笑,眼神也有些古怪,深處好似藏着風暴一般,看得東方透心裡直發毛。
東方透揮揮手,目送東方淵驅車離開,又趕緊回了大廈,沒再細想東方淵今日的奇怪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