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兒輕描淡寫：“我是第一個，被他在千岩軍石像腳底下撿到的，當時襁褓被放在竹籃子裡，周圍荒郊野嶺不見人煙，老爹猜出我是被抛棄的，索性就收養了我，給我起名字，教我做人。阿順是因為父母在層岩巨淵出意外了，我哥的來曆我沒問過，他不想說，我當然也不會去揭他傷疤。”

空誇贊道：“你們老爹是個好人。這麼說來，周先生也是盜寶團嗎？”

胭兒又拿出一個甜甜花分享給空，這次空沒拒絕。

胭兒繼續道：“對啊，他放不下我們這些家人，拒絕了不少招攬。我們拖累了他。”

空：“我覺得周先生不會覺得你們是拖累，知道你被抓的時候他很着急。”

胭兒同樣贊同：“這倒是，他從不認為家人會成為拖累。不過也許是照顧我們久了，我哥他很喜歡小孩，平時也把給自己準備的糖分給小孩吃。“

許是受到周謹言的影響，胭兒的思維跳轉也很快：“哈哈，說起來，我小時候還為了跟他争老大打過架，就在無妄坡那，誰叫他一來就說要當老大。我當時沒打過他，他不講武德上嘴咬，我又怕疼，直接哭着認輸。”

空聽到這裡，表情複雜：“我想象不出周先生咬人的場景。”

胭兒聳聳肩：“他以前和現在可完全不是一個樣。以前瘦得像個骷髅，臉上沒半點肉，眼窩都陷進去了，眼睛也沒點神采，晚上在床前一站，不少兄弟都被他吓哭過。哪像現在這樣招小姑娘喜歡，一笑就跟勾人魂一樣。”

空試圖理解胭兒的描述，最終也沒想出來周謹言怎麼就笑起來勾人魂了。

周先生笑起來不是挺正常的嗎？

胭兒繼續道：“我認輸後，又覺得自己太窩囊，丢了大臉，于是生着悶氣跑了老遠，結果遇見了一個怪模怪樣的水滴怪物，當時差點就死那了，我哥的神之眼也是那時候出現的，他凍住了那家夥，給了我逃跑的機會。”

空推測道：“周先生救了你，所以你開始把他當哥哥？”

胭兒搖頭，給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我哥那時候剛得到神之眼壓根不會用，我們又還小肯定跑不過那玩意。于是他讓我趕緊跑，他去跟那怪物同歸于盡，我當時吓軟了腿，沒有他拽着就跑不動，他沒辦法，隻能拽着我邊哭邊喊邊跑，還叫我跟他一起喊，最後是往生堂的胡桃姑娘的爺爺聽見聲音，跑過來救下了我們。”

“我後來才知道他在警惕老爹是人販子的那段時間偷了老爹的炸藥，即便之後接受了老爹的收養他也沒還回去，一直在身上藏着，所以當時才那麼肯定自己能搞定那個怪物。瞧，從小就這麼厲害，他不是大哥誰是。”

胭兒回憶起往昔，神情溫柔：“後來他提起這件事，說是因為老爹當時跟他說，‘大哥’就是站在最前面保護所有人的那個人，他才想當大哥的，哪裡曉得老爹當時跟他說的完全不是一個大哥。不過也因為這個，現在我成了‘大哥’。不過我可受不了他們喊我大哥，該喊大姐才對，糾了好幾遍才叫他們改過來。”

“我承認他是我們的哥哥，是因為他承諾會保護好我們所有人，而他也的确做到了。說到底，我倆已經不是争計那點輩分的年紀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哥特别讨厭他那個神之眼，扔了好幾次都沒扔掉，最後直接交給我保管，隻要不扔了怎麼處理都行。我才不要，我又用不了，所以直接埋他家地裡了。”

胭兒思維再度跳轉：“哦對了，說到他家地，他家地種的菜長勢特别好，有機會你可以去他家蹭飯吃，就算看在派蒙的面子上他也肯定不介意。不過别自己去薅田裡的菜吃，我記得兩三年前他去了趟須彌，讓我替他看家，等他回來那天我都快把他菜園子薅幹淨了，那天生了好大的氣。”

“我還記得那次是因為他在須彌好像受刺激了，回來沒多久竟然開始琢磨種樹了，還專門為了研發耐旱的品種跟須彌一個叫提納裡的植物學家一直保持書信往來。”

空聽見這個名字，想起來第一次見面時周謹言對他推薦了這位作為須彌的引路人。

能被周謹言推薦的，大概是個很可靠的人。

胭兒唠了半天，終于想起來跑題了：“等等，你問我什麼來着？哦，為什麼帶着甜甜花。我剛才不是說我哥小時候咬手嗎，他從小就聰明，受傷了知道藏着，直到有次把手咬的鮮血淋漓還被老爹撞個正着，老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專門拉着他跑到璃月城去找大夫治療。”

“那位大夫一開始是打算把草藥做成苦藥水，塗在指甲上讓我哥對啃指甲厭惡，老爹立刻否定了這個方案，因為我哥他不怕苦，不僅不怕苦，辛辣鹹他都不怕。他在被老爹收養前漂泊了兩三個月，估計什麼都吃過，剛來那時候最明顯，甚至還搶别人的飯。隻要能填飽肚子他什麼都能咽下去，我還見過他偷偷把樹皮藏起來當幹糧。”

空完全沒想到周謹言竟然有這樣的過往。

他所認識的周謹言，是個有善心教養也很好的人，甚至一打眼會以為是書香世家的少爺。

胭兒繼續說下去：“可能也是因為小時候餓怕了，我哥對甜情有獨鐘，因為這意味着能吃飽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大夫和老爹兩人一商量，讓我哥想要咬指甲的時候就吃一顆糖，還讓我們監督他不準咬手。”

“我們那時候光記着能管大哥高興了，阿順還笑話他這麼大了還吃手，現在阿順想起來這件事就想抽自己兩巴掌，這哪是值得高興的事啊。”

“我哥向來很聽老爹的話，大概是因為我們都是被收養的，他很擔心自己不聽話連累我們。但糖果消耗的太快，他心疼那一百摩拉一大包的糖，于是很快就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也就是甜甜花。我懷疑那時候他就盤算着什麼職業最掙錢了。”

胭兒注意到空低落的情緒，微笑起來：“不用那麼難過旅行者，我們并不會沉浸在我們的過去中無法自拔，因為這正是我們能夠成為家人的原因。雖然沒那麼好，但也沒那麼壞，就隻是這樣而已。”

“後來我哥他考了煉金術師證書販賣煉金藥劑，賺了大錢了也一樣摳門，這也不怪他，誰叫我們盜寶團基本入不敷出呢。他就像老爹一樣，老爹當年就是因為收養了我們所以金盆洗手了，一群小崽子有多能吃就屬他倆最有發言權。”

“後來為了節省成本，我哥在家裡開辟了一片藥圃，一邊說着‘資源利用’一邊又種上了甜甜花，然後又開始種菜，到了現在就成了我跟你說的那個菜園子。”

說到這裡，胭兒俏皮地單眼一眨，開玩笑道：“我覺得他種的菜好吃可能有我的功勞，說不準就是那枚神之眼冥冥中回應了我哥的願望，才讓那個雜七雜八的菜園子長得那麼好呢？”

空也用玩笑的語氣回應：“不是沒有可能。”

兩人一同笑起來。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人同時收斂了笑意。

胭兒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手指，舉起從被她打暈的雷錘愚人衆那裡搜刮的巨大錘子，叮囑道：“該幹活了，旅行者你注意安全。”

空的手上出現了一柄長劍：“你也是。”

胭兒的笑容帶上了殺氣，現在的她可不是遇見敵人都會腿軟的小女孩了。

她開始倒數：“三、二、一——！”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