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歎重重壓在衆人的心裡,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若不然今日這城門的守城士兵又怎會如此之少呢。她想放你們出去。”
心靈深處被無盡的悲傷填滿,如同被巨浪淹沒的孤島,卻又在一瞬間被一把火點燃,勢必燒得滿城風雨。
大娘狠狠地擦幹臉上的淚水,緊緊握着手裡護身用的鋤頭。嘶吼道:“不就是一條賤命嗎?早就想把他們的頭給割下來了。今日老娘就跟他們拼了。”
“真以為老子怕他們,都是兩個胳膊兩條腿的,憑什麼他們享盡榮華富貴,而我們就要受他們那般的欺壓。今日老子就反了。”
“反了反了。”嘈雜的聲音逐漸凝成了一股繩,握着武器的手高高舉起,仰天咆哮。
孔嬷嬷一言不語,舉着劍擋在衆人的面前。泛着寒光的劍赫然進了劍鞘。
她揮舞着劍鞘劈向朝她走來的百姓,瞬間,握着鋤頭的百姓連她的衣袖都沒沾到就哀嚎地倒在了地上。
衆人通紅着眼怒視着孔嬷嬷,努力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
“你在做什麼?看在你是林師的人的份上不和你計較。讓開。不然你就是叛徒,連你一起殺。”
高瘦小厮緊緊抱住握緊鋤頭加入大部隊的大娘的身子,沖大娘嘶吼道:“别去,您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就這麼看着您去送死。您會死的。好好活着不好嗎?”
“我于你有救命之恩,林師于我也有救命之恩啊。走吧,小子,走得越遠越好。”大娘一根根掰開了高瘦小厮的手指,毅然決然地往回走去。
徒留跪倒在地滿臉淚痕的高瘦小厮。他捂住眼喃喃道:“為什麼?”
擋在虎視眈眈勢要殺回去的衆人面前,唯有兩個瘦小的身影。
宋知蘊掃了一眼被憤怒沖昏了頭的他們,揚聲道:“你們連林師身邊的五旬老太都打不過,又如何能夠對付得了那些兇神惡煞的士兵呢。”
“就你們這種戰鬥力,隻不過是去送死罷了。怕是最後到不了那群士兵的面前就被亂箭射死了。怎麼給林師報仇?”
“那又如何,我們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哪怕殺了一個給林師報仇,我這條命也算值了。”
“我是個大字不識的大老粗。什麼大道理也不懂。我就奉行祖輩世代傳下來的那句話。我是林師救回來的,這條命就是她的。今日便還給她了。”
宋知蘊眼睛赫然一亮,就是這句話。
這些百姓赤忱又愚忠,世代生活在森嚴的階級之下,在他們的眼中,肯俯身平視他們的林師不亞于溫柔的神明。
跟他們講什麼大道理都不管用。那便用他們的邏輯打敗他們。
“你這條命是林師給的。你有什麼資格決定你這條命的去留。”宋知蘊沉沉望着衆人,嘶吼道。
衆人眼中的怒火一洩,罕見地出現了一絲茫然。好像有點道理。
宋知蘊得知此法有效,立即乘勝出擊,高聲道:“你們的命是林師的,去留自掌握在她手上。林師讓你們活着你們就得活着。别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活着才有希望。想為林師複仇,就得先從這裡離開。積蓄力量,厚積薄發,待有朝一日打下這城門,颠覆這王朝,親手為她複仇。”
“而不是在這前赴後繼毫無意義地去送死。你們的死毫無價值,不會對這個世界有半點影響。林師救你們不是讓你們連發揮為她複仇的價值都做不到。你們今日死在這裡才是真正地讓她心寒,讓她一切的計劃都付之東流。”
“這是林師的意思。你們若是執意要回去浪費林師對你們的期許的話,就請吧。”
宋知蘊拉着孔嬷嬷讓開了路,對着冷靜下來的衆人做了個請的動作。
“真的是林師的意思嗎?”大娘嗚咽地望着宋知蘊。
宋知蘊笃定地點了點頭,“自然。你們在她的眼裡是有價值的,不是愚昧無知的賤民,不是随意丢棄的炮灰。”
“你們是頑強生長在岩石縫裡的雜草,總有一天會帶着她的期盼颠覆這裡的一切。活下去,才有希望。”
沉默了許久,一人緩緩轉身走向城門口,緊接着一人,兩人……
望着他們的背影,宋知蘊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未來。一個渺茫又微小的希望。
“帶着她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哪怕已成定局。
孔嬷嬷站在城門口,與黑衣侍衛一同厮殺着。
血色沾滿衣裳早已分不清是誰的血。密密麻麻的傷口布滿全身。
“頂不住了,撤。”在黑衣統領焦急的嘶吼下,他帶着沒死的侍衛往地道口撤。留下了一堆不分敵我的屍體。
“你們是如何把成功的消息傳給林師的。”宋知蘊焦急扯着黑衣統領,匆忙問道。
在得知方法後,她在地道中飛速狂奔着,風在她耳邊呼嘯,心跳如同戰鼓一般,在胸膛中咚咚作響,仿佛承受不住荷載般。
她的眼裡唯有一個目标。
快一點,再快一點。就差一點點。
她遙望着屍橫遍野的大街,顫抖地點起了一盞燈。
遠處,林璟奚似乎笑着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