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鬼不見血,這些步驟好像也沒多血腥吧,何必如此。她在擔心自己張端之?
她都說過了,鬼逃不出來。
擔心她的師兄師姐?
那更是無稽之談。
照月宗素來清直,不留紅塵債,不貪俗世情。他們唯一的羁絆,便是自己的同門。
總不能是擔心夜鬼吧。
“你......”
她正要開口問,遠處忽然一顫,白色晴光灑向天邊,陣法旋即布成。從洛念的角度看去,像是柄巨大的傘撐在一方之地。
正是輕彈居。
“夜鬼落網了。”
洛念唇齒微張,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壓根聽不出恐懼,甚至還包含了一絲惋惜。
沒想到等了許久,問題當真不在這夫人身上,白白蹉跎一段光陰,沒勁。
遠處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音,想必是時忘塵正與鬼肉搏。洛念自知等不到鬼了,站起身伸了個攔腰,低頭對着鞠詠詩道:“夫人辛苦。陣法已起,捉鬼乃是甕中捉鼈,我便放心了。既如此,我便先去歇着了。”
變卦速度之快,仿佛剛才不讓鞠詠詩走的不是她。
說完轉身離去,也不顧鞠詠詩是何反應。
門口隻有方才來報信的小厮守着。見洛念出來,他便在前邊領路,帶着她走向客房。
說巧不巧,客房和輕彈居偏偏是一個方向。
眼看着亮色陣法離自己越來越近,忽聞劍出鞘之聲。
輕談居内,嶽懷姜從屋頂一躍而下,手握黃泉②。劍為軟劍,柔若長绫,所經之處仿若長紗拂過,偏又寸草不生。
少女衣袖如名,姜黃裙擺如蝶翅伸展,淩驚風,與神俱。
時忘塵與之隔了一隻夜鬼,出擊的速度快到看不清。
他精準躲避嶽懷姜的每個招式。兩人一進一退,鬼被兩相夾擊,被動向固定的方向轉去。
眼看便要走到陣眼,烏雲飄過,徹底遮住最後一抹月光。
時忘塵揮出的拳堪堪止住,剛好停在嶽懷姜臉龐的方寸之外。嶽懷姜長劍橫在時忘塵脖頸前,隻要稍稍用力,就能削下他的頭顱。
看上去像是要索對方命的仇敵。
兩人相顧無言,看向對方的眼神中都寫滿了險些喪命的驚恐。
音如掐斷結印,驟然回身看向站在門口的季清禮,眉頭緊皺。
——夜鬼,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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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輕彈居時,領路的小厮走向岔路,繞到了另外一邊。
張家宅院太大,洛念不記路,隻能跟着走。
輕彈居内的打鬥聲是她在照月宗時覺得最悅耳的聲音,武器碰撞極為清脆,叮叮當當,像是流動的清泉,聽着讓人安心。
洛念行在鵝卵石鋪着的長路上,跟着他們出招的節奏走着,步伐輕快。
忽然間,所有聲音都靜止了。
洛念頓住腳步,回頭向輕彈居望去。白色的陣法層層褪盡,亮光黯淡,像是凋謝的花瓣。
這不是陣法啟動的模樣。
洛念見過音如使用絕殺陣。倘若目标邁入陣眼,陣法會如煙花般盛大而絢爛。
她幾乎瞬間就意識到——出事了。
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急促的呼吸聲貼着她耳畔響起,不等洛念回頭,背後忽然有什麼東西随着呼吸聲顫動。
像是有個人貼在她背上大口喘氣,胸口随之起伏。
擡眼望去,領路的小厮不知所蹤。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中計了。
可是,誰在算計她。
是小厮,還是張端之,亦或是鞠詠詩?
還是從一開始,這就是個圈套。
小厮為何忽然不見了蹤迹?
張端之為何不留在輕談居确認捉鬼進程?
鞠詠詩為何要問她是否是照月宗人?
細細想來,詭異之處竟然如此多。
鬼又是如何逃出師姐陣法的?
不等她繼續思量,一股氣體順着右側繞向她的脖頸。
那是極度奇怪的觸感,不溫不冷,沒有實體,偏偏又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下一刻,她的右耳如同溺水之人,什麼都聽不清了。
洛念忽然有些煩躁。
這鬼不好好在陣法裡待着,跑過來騷擾她,真是給師兄師姐添麻煩。
周圍有紅光波動,氣溫驟然升高,如同沸水蒸騰。一隻紅蝶從洛念耳中鑽出,煽動着翅膀停在她背後的夜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