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業有專攻。
頓時響起一陣笑聲,住院醫生和實習生們被肖楚逗樂了。
一位看起來稍年長的醫生拍了拍Jam的肩膀,打趣道:“聽到了吧,趕緊去紡織車間報到,練練手藝。别忘了先學會穿針,把插尿管學好,再練縫線。”
Jam雙手捂着腦袋,想起他那個負責指導自己的學長Lucas就很痛苦,“别提了,Lucas說明天借模拟器讓我練習。”
肖楚微笑着聽着他們的對話,她對手術台上的事情不感興趣。
但是其中女的順着朝一個姑娘說道:“Daisy,幫Jam求一下情,叫你男朋友手下留情呗。”
肖楚心中一震,轉頭看向面前的金發芭比Daisy。
姑娘淺笑并不回應,隻是專心看菜單。
她長得不像歐美人有天生的老成感,看起來小家碧玉,跟肖楚年歲相仿。
“他對你應該不一樣吧?”
肖楚的突然關心,讓Daisy擡眼她對視了一下。她又低頭繼續看菜單,語氣清冷:“還好吧,他本來就挺溫柔的。”
一旁的女實習生用肩膀拱了拱Daisy,笑着調侃:“他可不敢對你太嚴格,把你大小姐吓跑了,别的年輕醫生可不就有機會了。”
Daisy笑着故作委屈:“他也很受護士們歡迎啊!”
衆人談笑晏晏,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肖楚問Daisy,“菜單您還要看嗎?”
Daisy點點頭,看着老闆離開才繼續剛才的話題:“Lucas他對誰不都是很溫柔嗎?況且他也不在乎有其他人追我……”
肖楚沒有去廚房,直接上了二樓辦公室。
關心則亂,剛才的話題太累人,她把自己砸在沙發上閉眼休息一下。
但沒一會,李航急忙進了辦公室。
廚房新來的幫傭切龍蝦垛傷了手。
肉中看到帶血的白,肖楚看得汗流浃背。
“讓新人拿什麼刀!”肖楚朝廚師扔下一句抱怨,使喚李航出去找吃飯的實習外科醫生們。
他們雖說是新手,但是勝在年輕熱心,專業人士緊急處理很頂用。
幫傭喊着他沒有保險不去醫院,其實作為老闆的肖楚更不願意去。
不僅因為錢。
聽其他人提起,自己還可以付之一笑,但是真讓她去,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但耐不住有人的手要緊,她一腳油門毫不猶豫。
年輕醫生們人不錯,電話提前聯系了同事幫忙,Daisy還跟了過來,才得以提前就診。
總之謝天謝地,店裡不用再添一名斷指。
肖楚小心地在急診室張望,聽着護士跟Daisy開玩笑,問她是不是回來找男朋友的。
Daisy安慰她:“别擔心,他已經推進去做縫合了,就沒事的。”
肖楚看了看她,語氣失落:“Daisy,你真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他真是找了個不錯的人。
隻留下她一個人等醫生出來,肖楚不安地踱步。
急診室等候區有個吐得滿地的胖黑人,讓她心裡直犯惡心。
可她又忍不住走到他面前,心下有沖動想趕在他的醫生來之前動手把這裡收拾了。
顯然這不現實,好在社工碎碎念地終于提着工具來收拾了。
肖楚松了口氣,這比聽到手指沒斷還讓人安心。
“沒有醫生處理這個病人嗎?”
高大的陰影遮蔽蒼白的燈光,身後一個低沉溫柔的嗓音,熟悉得與過去毫無二緻,近得肖楚繃直了背。
身後的男人一下子從她身邊擦肩越過。
橡膠手套與手指凸起的骨節摩擦,嘎吱作響的聲音刺激了杏仁核,讓人舌根發癢。
男人在病人身邊彎下腰,一手捏住那團黑肉的下巴迫使他張嘴,修長的淺藍色手指伸入黑胖子的口腔探查。
有力的指尖壓迫着病人發出幹嘔的聲音,就在他要再次吐出來的時候,男人穩穩地往後退了一步。
啪——
利落扯下手套丢向再次被弄髒的地面,修長的手指轉而扶了扶眼睛。
肖楚站在那太像病人家屬了,男人頭也不回地開口:“家屬去做個登記,我們給他安排醫生。”
依舊挺拔的肩背,語氣中帶着強勢的專業氣場,雪白的白大褂斂去了記憶中的溫柔氣息。
一身幹淨的白衣黑褲,鞋尖偏偏碰到了地上的污穢。
即使他被弄髒得讓肖楚難以接受,但這是她無數幻想過,卻還未見過的作為醫生的威壓感。
而且他以前不戴眼鏡的……
Lucas得不到回應,好在他還是剛上班,有十足的耐心跟家屬解釋情況。
“我是外科醫生,這個情況需要去内科甚至是精神科部門。家屬你需要……”
Lucas一回頭,呆住了。
他吞咽了下,聳兀的喉結明顯地上下滾動。
站着不動,隻是靜靜地看着她,仔細打量這個在記憶中用五年都不足以打碎的人。
他們最後一面,說了永不相見。
此刻,全都做了假。
肖楚看到對方因為慌亂、緊張、錯愕而逐漸僵硬的表情,心中的焦慮一下子有了人替代。
她瞬間有恃無恐,對他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哥,好久不見。”
“嗯……”聲音聽起來極啞,喉嚨裡一堆話太擠,隻能擠出這麼一個單字。
可隻要第一句話擠出來,剩下的都有傾巢而出的沖動。
Lucas兩步便回到她身邊,“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看醫生了嗎?”
“不是我。”
一瞬間,Lucas臉上的厭惡難以掩蓋,全都爬上了眉。
他的聲音冷得跟冰渣子一樣,指着他們身邊的那坨肉,像看到一袋無人處理的垃圾。
“是他?”
肖楚笑了,“我的員工受傷,已經被推進去縫合了。”
很快,護士驗證了她這句話。
肖楚要走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那裡的人。
神色冷淡,不喜不悲,隻是直直地看着她。
跟以前一樣,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當年說恨的是她,走的是她,現在決定要重拾親情過往的也是她。
說到底,她不可能永遠逃避。
肖楚輕咳了一聲,說:“哥,有空就來我的餐廳吃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