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的西化風格在亞裔圈子裡顯得格外顯眼。

聖誕樹、複活節彩蛋——這些都和他們家中擺設的牌位奇異地共存着。

“總要找到和人溝通的共同語言，不隻是口頭上的，還有文化上的。”

肖典威一邊把聖誕樹上最後一顆金色鈴铛挂好，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

他是個務實的人，隻要能成事，什麼信仰都不重要。正因如此，肖楚從小就讀教會學校，周末的禮拜堂和祭拜日的祠堂一樣，都是她成長的一部分。

一開始Lucas跟着肖楚他們去教堂禮拜的時候還有些詫異，畢竟在亞裔圈子裡，信上帝一般都是韓國人，至少他以前身邊的人倒是挺排擠上帝的。

小小的肖楚告訴Lucas，爸爸說了，在老家，耶稣和老爺可以放在一起拜！

隻要能實現願望的神明都有人信，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姑娘，也有人會給她立廟。

一樣還未成年的Lucas立刻接受了，畢竟虹姐也是，隻要能求财什麼都可以拜。

現在的Lucas已經沒那麼容易被糊弄了。

他倒是覺得，這無非是叔叔發家緻富的信念感夠強，隻要是合适的方法，肖典威顯然都願意嘗試。

勤勞的東方人一般都是自己動手做家務，而幾乎都是白人黑人才會是肖典威發迹的連鎖洗衣房的客戶。給同鄉會捐款，給教堂捐款，肖典威都很慷慨。

Lucas站在教堂的大門口等她，肖楚跟教堂的黑發牧師關系不錯，禮拜結束後兩人還繼續閑談。

肖楚語調輕柔，嘴角帶笑。Lucas眼神發自本能跟随着她的身影移動，目光裡的溫柔像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灑在地面上的光影，心中隻覺得歲月靜好。

隻是牧師一條腿不知怎麼有些不方便，走下階梯時，肖楚還伸手扶了他一下。

“這個牧師是新來的？”

“你走了之後沒多久吧……他是難民，人生經曆很豐富，我聽了很多故事。”

四下無人，Lucas跟肖楚在教堂的回廊走着，兩人趁機偷偷牽了一會手，步調默契得仿佛心跳也同步。肖楚的指尖偷偷滑過他的掌心，對他來說，帶着一絲撩撥的意味。

“要是有煩惱可以找他，他總能給一些意想不到的建議，你也許會喜歡他。”

“哦？比如？”

想到這，肖楚笑了笑：“他說要是沒地方談戀愛，歡迎到教堂來。”

Lucas覺得有趣。他以為自己也算是一個有很多人生體驗的人了，他向來不會輕信他人。

這個建議，讓他倒是對那個瘸腿牧師有了些好奇。

但是他有更關心的問題：“你有什麼煩惱嗎？”

肖楚撒了手，手指繞着發梢，有些不好意思：“其實要是去港島，我對以後的事有些不安……”

亞洲經濟騰飛勢頭很足，肖典威有心想把業務回遷，讓肖楚到港島留學便是他對那裡有長期想法的一個考慮。

“不用擔心，你既聰明又努力，一定沒問題的。”

Lucas可以理解，又有些不理解。對此時的他來說，并不覺得距離和時間是他們之間的困難。

“我們隻要心裡還想着對方，時間總會過去的。”

畢竟他們兩人說好了，慢慢來，等到他們都完成學業了再公開。雖然對兩個人都不公平，可是就算不考慮留學，接下來也是好幾年的遠距離，這樣的選擇才是最合适的。

感情本就是沖動的，所以他們着急地改變了關系，但感情沖動下的頭腦發熱并不代表他們放棄理智。

Lucas對少女心事覺得可愛又可笑，他不免調侃那個牧師，“不過……在教堂親熱，不會亵渎了神明嗎？”

“誰要跟你在教堂親熱了！”

但肖楚還是在心中默默過了一遍她那跟父親一樣對聖經極其淺薄的印象，理直氣壯道：“牧師他主動提議讓我們來這，應該就是可以了吧。”

後來才加入肖家的Lucas顯然比在教會學校長大的肖楚懂得更多些。他也不戳穿父女對宗教實用主義的态度，畢竟他也是為了融入這個家才會去了解學習的。

“聖經裡寫了，上帝教導信徒要遠離淫-亂，保持聖潔和尊重。”他低下頭，唇角貼近她的耳畔，嗓音低沉而溫柔，“你說，我們在這裡，算不算……”

肖楚臉頰微紅，佯裝鎮定地推開他：“Lucas！”

他快步上前，拉住肖楚反問道：“你知道在神明面前宣誓愛情代表什麼嗎？”

那是隻有結婚才會有的時刻，每個少女都懂。

肖楚故意不說那個昭然若揭的答案。

“代表要犧牲欲-望，為最神聖的愛和誓言守貞。”他的眼神如同鎖鍊，牢牢纏住她。

肖楚對上他的目光，即使他的眼神堅定，但肖楚還是搖了搖頭。

Lucas心中微微一震，他拉着肖楚便要往回走，可是肖楚卻拽住了他。

Lucas不明所以：“你不相信我嗎？”

肖楚輕輕掙開手，向前走了幾步，想了想，回頭沖他一笑：“爸爸說了，随意許下的承諾都是不能輕信的。”

肖楚回握Lucas的手，反過來安撫道：“Lucas，不要心急。我們的未來很長，擔心的事都還沒發生，何必多想？”

看到Lucas受傷的眼神，肖楚手臂環過他的肩膀，低聲說道：“隻要我們的足夠堅定，根本不需要什麼神明。我們自己就能決定我們的未來。”

肖楚說得對，但是Lucas因此反而開始不安了。

第一天回家後，叔叔便提醒他應該解決人生大事，潛意識便是要他盡快找到另一半。

一日在公司，肖典威直接打聽起他的擇偶目标。Lucas從未想過這個事情，也不好在叔叔面前落下一些明确的想法，隻能說學業繁忙暫時不考慮。

這反而讓肖典威大做文章，他心裡是大抵清楚了——他還沒有完成最後一關。

沒有成家，便不算是一個男人。

好在肖典威還是記得自己不會再“過多管教”他的諾言，敦促Lucas盡快找個人安定下來，早點結婚生子也好踏實完成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