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形勢并不簡單,資金的流動性和風險的控制之間,必須找到一個平衡點。
她微微擡起下巴,目光堅定:“石油期貨目前已經觸底,而且中東各國對減産的預期已經漸漸明朗,這意味着原油價格将會上漲,現在正是布局的最佳時機。如果我們立刻加大投資,抓住這一波上漲的機會,未來将迎來更多的回報。”
會議桌上頓時傳來了低語,四人互相交換眼神,似乎在衡量肖楚的提議。
“錢,必須流動。”譚才英率先打破了沉默,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總是躺在我們兜裡,貶值是必然的。隻要能抓住機會,一夜暴富不是夢想。”他話語中帶着賭博式的沖動。
田豪是陳海龍的拜把子兄弟,也認同肖楚的說法:“是啊!現在這個行情,我們的生意越來越難做。好不容易有機會,肯定不能坐吃山空。”
譚才英聽到有人附和,臉上更是興奮,“龍哥!您也知道,做生意就是‘富貴險中求’。機會來了,咱們不能放過啊!”
而第四人李仁則戴着厚厚的眼鏡,語氣略顯遲疑:“這個方案我們之前看過了,但是你現在提出的新資金要求高出太多了……要不我們四個人商量後再決定怎麼樣?”
肖楚聽到這裡,轉過身,背靠着窗外的霓虹燈光,嘴角挂着一抹淡笑:“或者我有另外一個主意。你們也已經賺了錢,不如就此收手,去一趟港島。趁着金融危機中的資本外流,将我們離岸賬戶的資金全部取出,幹脆拿着那筆幹淨錢定居在那兒,如何?”
一直在一旁不說話的柯子傑突然開口:“這個投資隻要上升一個點,那就是一筆巨大客觀的數字。況且,按照我們兩家現在的儲備資金,也是可以申請銀行牌照的。”
肖楚和陳海龍的博弈早已超越了普通的金融交易,他們的每一步棋都關系到他們倆的命運和巨額的财富。
肖楚和柯子傑的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瞬間讓會議室裡的氛圍變得更為緊張。
陳海龍目光微閃,回過頭看向柯子傑。
他倒是忘了,柯子傑是船運大亨的兒子,他們家本就有原油運輸的生意。
“好吧,我接受你的提議,按照這個方案投入。”陳海龍采用了折中的态度,“但條件是,我們兩家也得加大投入。否則就算有賺錢機會,對你們也不公平。”
肖楚知道陳海龍現在拿出來的絕對不是他們的全部資金,讓他放棄在這裡的錢過安生日子肯定是不願意的。
她心裡清楚,她的每一項投資決策,都必須依賴于肖家的底牌——她要用肖家的名聲和信用撬動這群人的杠杆。畢竟,陳海龍即便虧損,他也要拉肖家墊背,否則他不會輕易相信她。
她輕松一笑,毫不猶豫地答應:“當然,賺錢是大家的事,我們也不會錯過。”
肖楚當場就打了電話回家,得到了肖典威的口頭承諾後,股東會通過了她的計劃。
劍拔弩張的氛圍過了,聖誕有兩天休市,他們決定享受一下難得的放松後再投入戰鬥。幾人一起去了酒店吃飯,互相交換了投資建議,話題不斷變換,氣氛輕松友好。
“麻将桌上有人提到,加拿大的療養院是個不錯的投資方向,我打算春節後去考察一下。”譚才英的話引起了肖楚的注意。
肖楚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一聽到“麻将桌”她就知道,那些談論生意的“賢内助”,大多是些吃閑飯的主婦或者早年就輾轉至此的老一輩人物。她輕笑着,調侃道:“輸了多少錢換來的關系?”
“三千美元,還行。”譚才英沒有隐瞞,邊吧唧嘴回應,“不過,可能還需要一個西方人帶路會更好。”
“這邊的文化吃飯打牌都沒用,賄賂還有很大風險。”肖楚略帶思考地搖了搖頭,“我建議你确定目标後,找話事人的校友圈或者職場圈突破。”肖楚拍了拍柯子傑的肩膀,“譚總,有錢賺帶帶他呗。”
沉默了片刻,柯子傑問道:“或許你大哥的校友圈可以找到人幫忙?畢竟他是UCLA畢業的。”
好像一提到Lucas肖楚心情就不好似的,她瞬間就對這個話題冷掉了,隻是依舊微笑着,但看向柯子傑的眼神中卻隐約流露出一絲警覺。
“不要吧……畢竟他是做臨床的,跟這種療養項目關系不大。”她的語氣輕松,卻沒有多餘的解釋。
柯子傑同樣是醫學生畢業,他是很清楚這裡的醫學學位是碩士學位,與亞洲的本科階段就進行醫學專業學習不同。
沉思片刻後柯子傑才繼續道,“他本科學位應該是生物或者化學吧?我想應該有一些校友在那個行業裡吧。能不能……”
“子傑,除非他主動,否則不要給我哥添麻煩。”肖楚不能表現得太明顯,“逢場作戲就好了。”
其他人以為肖楚口中的逢場作戲是對她那哥哥,可隻有柯子傑知道并不是。
她并不是不願意讓身邊的人幫忙。恰恰相反,她的保護欲無形中表現得極為強烈。
柯子傑聽到這些話,并沒有将心情表露在臉上,繼續講到這兩天的事情。
講到肖楚在家裡休息了兩天,陳海龍卻也把話題引到Lucas身上。
“你們兄妹關系看起來不錯。”
肖楚的眼神稍微有些遊離,但她并沒有回避這個話題:“嗯,我以前在學校孤僻高傲,都是他幫我出頭。而且後面我争取大學的獎學金,也是他幫我輔導。”
柯子傑很自然地問到:“那你為什麼說需要修複你們的關系?”
這個問題陳海龍也好奇,畢竟上次在店裡,肖楚對他哥哥的态度感覺是挺在乎的。
肖楚愣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皺,并不急于回答。
她不是那種喜歡暴露自己脆弱一面的女人,“你也知道,爸媽每年都來港島陪我過年。我哥學業和工作都很忙,始終聚不到一起。加上那張切結書,久而久之,多少有些生疏了。”
“有個醫生關系可是稀缺資源,”她看向陳海龍:“陳總不也想攀這個關系?”
陳海龍并未對她的回答感到意外,反而繼續問道:“我一直沒聽你爸提到過你有個哥哥。上次在店裡見到他,倒讓我有些吃驚。”
肖楚尴尬道:“他是收養嘛……有我一個人演貼心小棉襖就好了。”
“不過,一個家庭對兒子的要求,确實不一樣。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家的具體情況,就說我們家好了。我哥哥繼承了家業,但家裡的長輩對我們三兄弟都非常好,也要求我們承擔起家庭責任,結婚生子,發展事業。看起來,叔叔阿姨對Lucas的态度,和你繼承家業這一點,跟一般東亞家庭的方式不太相同。”
柯子傑眼見肖楚尴尬,雖然心中又不甘,但是還是及時救場。
柯家家大業大,他這一說,其他人的興趣自然都到了柯子傑的背景去了。
肖楚輕輕地歎了口氣,看向窗外。雪片掠過,她的眼神深邃而溫柔。雖然她看似已經放下那些繁雜的責任和顧慮,但實際上,那份對Lucas深沉的感情,始終在她心底萦繞不去,也不能宣之于口。
柯子傑應和着其他人,卻靜靜地看着她。他知道,肖楚的堅強背後,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和柔軟。
她的世界很小,也很大,小到她隻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女人,大到能承擔起整個家庭的責任。
NBME Part 3的通過是獲取執業醫師資質的重要步驟,完成後便能夠在臨床上自由發揮。對于Lucas來說,這項考試早已不再是一個艱難的挑戰,更多的是一個程序性的步驟,标志着他向更高層次的醫學生涯邁進。
考試結束後,他與一位在國家醫學考試委員會工作的同級生約了午餐。兩人吃着簡單的簡餐,邊吃邊聊,氣氛輕松愉快。
“我們這些人裡還在做臨床的,你是最快通過全部考試的。”同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到現在Part 2還沒過……”
Lucas并未多說什麼,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我倒是很羨慕你做醫療文書的。住院醫常常是12小時的工作,我有時24小時甚至36小時都得工作。”
“那是查爾斯總院業務繁忙。”同學笑了笑,“你在那裡也待了半年了,接下來去哪裡?是不是該去專科醫院準備最後的ABS外科認證考試了?”
按計劃的确是應該往專科醫院走,但Lucas并沒有立刻給出肯定的答複。“我在想,要不去社區醫院輪換兩個月,休息一下。”
對方顯然有些不敢置信:“你拿到執照,難道不該去專科醫院找機會嗎?”
Lucas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着一種微妙的遲疑:“社區醫院的輪換時間較短,能有更多時間考慮其他的事,畢竟專科醫院的輪換周期更長。”
真正困擾他的,并不是接下來的職業道路,而是肖楚——她即将結婚,自己的心卻依然無法放下。
他在想,肖楚會選擇在哪裡安定下來,自己能否盡可能地靠近她。盡管他明知道她已經做出了選擇,他也已經接受她将要成為别人的妻子,但他的内心卻因為她的靠近,依然深陷于那段未曾完全割舍的感情。
完成考試後,Lucas一并獲得了兩天的聖誕假期。對于他來說,假期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意義,一個人待在家裡,無所事事,時間反而顯得更加漫長。他買了些東西去看虹姐,但并未在診所見面,而是在亞裔街區的拐角處。
“假期能來幫忙嗎?我這兒有幾個小手術需要處理。”虹姐站在車邊,直接開門見山。
Lucas沒有答應。雖然假期并不忙碌,但他已經答應了肖楚,如果有任何事情需要他,他會在家等着接聽電話。“今年假期我想在家待着,如果有事,可以年後再約。”
“你們兄妹現在關系處得怎麼樣了啊?你不來了我都沒有八卦聽了。”
Lucas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回答:“還不錯。要是想聽八卦,去發廊找那些亂七八糟的客人吧。”
“發廊的事你真是過不去了。”林虹笑着搖搖頭,“上次你妹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應該能過上一段時間的好日子了。” 她看得出,肖楚雖然嘴上說得堅強,但心裡早就有所動搖。
“她現在不是個小姑娘了,以後肖典威那家夥管不住她了。”
Lucas并沒有聽出林虹的言下之意,輕聲說:“嗯,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語氣有些沉默。
虹姐沒有馬上接話,而是輕輕歎了口氣:“我說啊,她應該對你還有感情,不然也不會關心你的前途啦!你……不争取一下?”虹姐是不信三從四德那一套的,“男未婚女未嫁,換我們以前表兄妹結婚的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況且你以為這裡是哪裡啊?就算你當年被收養了,去别的州政府注冊你們照樣可以結婚!”
虹姐總言之就是一個意思:你們隻要想,就能在一起。
Lucas沒有馬上回應。她的話像一根刺,深深紮進了他已經有些疲憊的心中。
“謝謝你,虹姐。”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我想好了,這樣就挺好的,她應該也跟我一樣的想法。”
林虹又歎了口氣,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和放棄:“算了,也好。這樣對大家都好。”
要說這樣選擇會不甘心嗎?會。
要說實在是沒有辦法嗎?并不是的。
Lucas回家的路上内心空蕩蕩的。這樣選擇,他并不甘心,但他也知道,自己無力改變任何事情。對他來說,肖楚的選擇已經不再是他能掌控的領域。
确認了電話機上好幾個一樣的未接電話,回撥過去卻沒有接聽。
無力的歎了口氣,他拉上了窗簾,阻止任何日光的進入。屋子裡顯得陰暗而寂靜,唯一的光源隻有聖誕樹上閃閃發光的裝飾小燈帶。
他開始整理公寓,翻出肖楚的衣服重新熨燙折疊,連衣櫃裡的每一件衣物都仔細整理,不放過任何一件。他清潔桌椅、擦拭床腳,每一處都不願忽視。
整個公寓一片寂靜,隻有他一個人,孤獨地在這片空間裡徘徊。
他甚至不敢把電視開太大聲,免得錯過了其他聲音。内心的孤單并沒有上次肖楚揚言離開時辛辣,上次他隻懂得壓抑自己,現在隻是讓他陷入短暫的低潮。
畢竟肖楚還會回來的。
感覺比上次好多了,但是也沒有多好。
把公寓收拾完,拿出一堆醫學書籍或研究資料,醫學是他唯一可以完全掌控的東西,而忙碌的工作也是他麻痹自己、逃避情感的一種手段。
墨綠色的圍巾披在腿上,他坐在那天他們兩一起看電視織圍巾吃炸雞的地方。貓,會安靜地把前爪放在他的手臂上踩奶。
長桌上的炸雞是重新叮熱的,蛋糕已經殘缺。
反正是一個人吃,随便将就就好了。
可時間流逝還是入了夜,連窗外都沒有了一絲聲音。安靜的街區,寂靜的公寓讓他無法再用工作來逃避。
終于,他等到了電話響。
清脆的鈴聲打破了寂靜,像是夜莺的歌聲在空中回響。
他拿起話筒,心跳忽然加速,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令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Lucas,我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