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間，顧雲潋眼裡的神色消散了，又恢複了以往帶着點灑脫，或者更該說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像她開車時的樣子。

顧雲潋看着茗瑤，看着她四下張望了一圈，目光在美人榻上停留了片刻，等到茗瑤蹲在她身前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她剛才是想找地方坐。

茗瑤不知為什麼，很是在意，很想再看看她那悲傷的眼神，看她眸中到底盛着如何的破碎。

她忽然看到顧雲潋鼻尖動了動，聞着什麼一般，就那麼一路聞了過來。

近到她睡亂的頭發和她銀白色的發已經纏到了一起。

顧雲潋也不知道她到底醉了沒有，隻是覺得此刻穿着松垮的白色睡衣，用着自己沐浴露洗發露的她，身上有着很好聞的香氣。

可她還是停住了，停在了她此時褪去妝容，露出的粉色唇瓣上。

茗瑤看清了她眼裡的悲傷。

她看人一向不錯，此刻呼吸交織，兩人身上的香氣也都一樣，就好像是接通到了某個正确的頻段，她看懂了。

顧雲潋嘴角帶着苦笑向後退去。

“你為什麼不敢呢？”

顧雲潋隻聽到了在她耳畔的一聲問話，再想動的時候已經動不了了，美人榻上多了個人，茗瑤好像不打算坐在地上了，她嘴角的那寸苦依舊沒有褪去。

“我想問問她。”

顧雲潋睜大眼睛，看着茗瑤吻了下來。

這一吻有多久，顧雲潋已經沒了時間的概念，隻看到茗瑤坐在她身上看着她一聲輕笑：“很苦，但我知道為什麼了。”

從她來，到她邁着步子離開，顧雲潋其實一句話都沒說過，她很想知道茗瑤到底知道了什麼，以及，為什麼自己明明滿心苦楚與抗拒，卻偏偏飲下了她這一吻。

她記得那天她上飛機前她爸爸告訴她，不要去恨。

她聽進去了，她告訴她自己不要去恨，她更告訴她自己風月情愛是鸩毒，以後萬不可碰，所以哪怕那時顧家受到了很大打擊，她那輛法拉利也依舊沒有賣掉，這也是為什麼哪怕是在國内，哪怕當初林雨琛或者是葉笙坐她的車都覺得刺激害怕，她也不會開慢車的原因。

對了，其實她其實聽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傷心的人别聽慢歌》。

顧雲潋坐在那裡，良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忘了是哪一天了，她聽蘇若尋說過，她很多次都是被林雨琛清晨唱出的調子叫醒的，顧雲潋沒想到，她渾渾噩噩地睡了一覺，也能有幸被那調子吵醒。

她揉着眼睛走過去，發現害得她一晚上沒睡好的罪魁禍首正在小院裡，就在花圃旁走着台步，再一句便是：

“原來是今夕尋花花難覓，一如她問話話不得。”

她對戲曲了解不是很多，隻是覺得如果坐在台下，她定當拍手叫好。

茗瑤轉了身，像是昨晚的一切隻是一場夢，她問道：“吃早飯吧。”

兩人一道回去了，隻是茗瑤在顧雲潋打電話準備叫阿姨來做飯的時候說了聲别麻煩了，起身去了廚房。

顧雲潋想想，她來廚房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燒水，油煙味兒洗都洗不掉，她根本不可能來，可今天她偏偏尋着茗瑤的步子走進了廚房。

茗瑤問道：“家裡的豆漿機放哪裡了？”

顧雲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帶着茗瑤走到了一處櫥櫃前。

茗瑤打開櫥櫃發現裡面放了各種各樣的機器，有些甚至連标簽都沒撕，但不論哪一款，茗瑤看了看都是些高端貨。

看起來顧雲潋很少喝豆漿，她拿出豆漿機的時候問道：“你習慣喝豆漿嗎？”

顧雲潋說了聲都行，茗瑤點了點頭，放了豆漿機去冰箱那邊找豆。

顧雲潋就站在一邊好奇的看着她洗豆子，她是真的除了燒水根本不可能踏進廚房一步的人，最多就是看着她老爹或者是阿姨做飯的側影，反正忙得很，就像現在的茗瑤一樣。

豆漿機很快發出了嗡嗡的聲音，顧雲潋湊了過去，忽然又聽到身後滋啦啦一聲響，她趕忙轉身，就看到茗瑤把幾個白色的長條放進了油鍋裡。

油煙味兒一下來了，顧雲潋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手扯着袖子聞了聞，但還是走到了茗瑤的身後看着她。

“這是什麼？”顧雲潋問。

“拿豆的時候看到冰箱裡有放着的一盆發好的面，就拿來做了油條。”茗瑤給油條翻了個面。

“你都會做啊。”

“我在那邊都是自己做飯的。”

這話題到這裡就結束了，除了油鍋滋滋作響的聲音，直到茗瑤撈了油條放到盤子裡說早飯做好了，顧雲潋才反映過來說了聲哦，看着茗瑤拿油條，她擡手過去就拔了豆漿機的電源，隻是看着豆漿機裡的一層浮沫，顧雲潋問道：“是不是打壞了？”

茗瑤困惑的嗯了一聲，放了盤子走過來，顧雲潋指着一層浮沫說道：“你看，好厚一層沫。”

茗瑤無奈地白了顧雲潋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的大小姐，家裡打的豆漿都是這樣，拿漏網撇掉就好了。”

看着顧雲潋一臉茫然的點着頭，茗瑤歎了口氣：“傻。”

顧雲潋哦了一聲，趕忙跑去找漏網。

顧雲潋端着豆漿坐下來才意識到少了個人，茗瑤頭也不擡：“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