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臘月。
黃昏之時,陰沉了很久的天終于開始下雪了。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撒到了地面上,很快就了無蹤迹。但是沒多久,地面就被打濕了,可以預見到,等到半夜這片地面就會被白雪覆蓋。
臨近新年,集市上本來擠滿了出來看熱鬧和辦年貨的人群。但是夜幕将近,加上大雪紛飛,人群逐漸散去,很快就隻剩零零散散的人。
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從街頭駛了進來,進到了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停在了重新開不到半年的同樣裝飾華麗的茶葉店。
這家茶葉店是平京城裡的老字号了。半年前東家遭遇變故,把産業都交給了一個年輕人,這年輕人重新把茶葉店裝飾了一番,還把旁邊的門面也買了下來新開了一家奇珍店,專賣海外或者極西之地淘換回來的奇珍異寶,很快這兩家店就成為平京權貴追捧的門店。
外表普通的馬車上下來了一個被丫鬟攙扶着的、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這女子身着銀灰色鬥篷,頭上戴着紅色帽子,脖子上圍着純白的圍脖,被掌櫃的迎進了後院招待貴客的茶室裡。
茶室裡的火爐早就燒的很旺了。進了暖烘烘的房間,侍女趕緊将女子身上的禦寒外罩取下,放在爐邊烘烤起來。另一侍女扶着女子卧在了同樣鋪着整張獸皮的貴妃榻上。放好衣物的侍女又取來爐邊烘好的毯子,裹在了她的身上,轉身放下了榻前的竹簾。這邊,一杯熱茶也奉了上來。
茶葉店掌櫃看着兩個侍女把這女子打點的十分妥帖,也似乎是見慣了這等場景。等到一切都落定,這才回話:“這麼冷的天還勞煩夫人到店中來,是小人的罪過。”
那夫人揮了揮手說:“無妨,我隻是急着想見見兄長而已。他可傳了口信?”
提起東家,那掌櫃的态度更加謙恭了一些:“小人正要去府上禀報夫人,東家剛剛傳了口信過來,說是大船為風雪所阻,到碼頭晚了一些,今晚回不來了,就宿在鶴津了。明天上午就能回來了。”
珠簾後的夫人手指敲擊着桌面思索着。鶴津是淩水的一個渡口,就在平京郊外,南方運往宛京的貨物大多通過運河抵達鶴津之後再轉陸運到宛京,所以鶴津還是平京周邊最繁華的通衢要沖。夫人暗中算了一下這風雪夜貨物在鶴津停留的費用和風險以及明日大緻的抵達時間,這才送了一口氣。
“今晚你再請幾個腳夫明日去幫忙。這雪得下兩天,明日路上怕是不好走。”夫人囑咐的話裡都是給自己哥哥的關愛,“讓傳信的人對兄長說,一切平安為要,不要太過心急了。”
這位夫人是新東家的妹妹,雖然已經嫁入了使君家中,但是東家依然十分信賴她,如今老東家又去廟裡清修去了,東家又去了南方接貨,這段時間家裡都是由這位姑太太操持着。
夫人又照例翻了翻賬本,并沒有什麼問題,隔壁奇珍店的掌櫃也來拜見了姑太太。沒能見到自己的兄長,夫人失望而歸。
難得出來一趟,雖然是下雪天,夫人仍然還是購置了一些東西,一直到黃昏時分才回到了府裡。果然雪越下越大,等夫人下車的時候,雪已經能沒到腳背了。門口黑底金字的招牌在昏暗的燈下仍然熠熠生輝,上邊寫着兩個燙金大字“杜府”。
杜家是朝廷勳貴,在先帝時期又立了大功。如今平京杜府的當家隻是侯府二房次子,但根還是在宛京的侯府。
雖然積雪已經很深了,但是府裡的道路清理得很幹淨,而且更讓人驚奇的是,這雪落在地面上,竟轉瞬就化了。
府裡的管事婆子跟着夫人回禀着:“夫人出門前交代的都已經辦妥了,夫人是先用晚飯還是先去看看?晚飯可還是擺在撷芳院?”得到了肯定回答後,婆子又說道,“夫人的法子是真靈驗,把這沒法吃的粗鹽化成水撒在地面,這雪竟真的積不起來……”
府中杜使君仍未回來,夫人卻沒有等他,先用了晚飯,然後去了另一處院子。府上各處院子都有人看管,所謂的打掃出來也不過是往裡邊添置些東西,再加上這大雪天的,提前把地龍燒好。剛查點着,有跑腿的小丫頭跑了進來:”禀夫人,爺帶着客人回來了,已經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