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個小輩教育了一頓,宋任遠氣到爆炸,晚飯都沒吃,坐在小花園裡看報紙生悶氣。
夜幕低垂,今晚的星空特别閃爍,吳嫂在花藤上挂了幾盞驅蚊燈,然後就回去睡覺了,留下他一個人在那兒不知道思考什麼。
一輛汽車經過,大黑狂吠不止,他煩悶地拉開大門訓斥大狗:“大晚上叫什麼?睡你的覺去。”
“宋叔叔。”
一道清冽溫冷的男聲響起,宋任遠擡頭,淩诩一身幹淨簡潔的襯衣黑褲,站在大黑夠不到的不遠處,絕世而獨立。
“……進來吧。”他沉下心,走出門踩住大黑的狗鍊子,眼神卻算不上友善,好像要把經過他的淩诩生吃了一樣。
他早該想到,楊一帆那個傻頭傻腦的孩子,不會不顧他父母的警告,特地跑到鄉下來找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被眼前這個混血男人委托了。
淩诩走進花園,恭敬地垂下眼皮,燈光打在他身上,明明沒有舞台,卻讓宋任遠幻視視頻裡那個風暴中心的金發男人。
之所以同意他進來,隻是因為宋任遠想從他這兒找到突破口,隻要他答應和宋航分手,一切就能回到正軌。
宋任遠指了下他旁邊的另一條椅子,先行坐下。
“宋叔叔,”淩诩聽話坐下,冷靜地問,“我來是想問,宋家怎麼樣才能接受我?”
“不可能。”宋任遠想也不想地回答,“我不可能同意宋航和你這種人在一起。”
“……隻是因為性别嗎?”
宋任遠被他平淡的反應吸引了下注意,但随即冷酷道:“不僅如此,你這種不潔身自好,整天混迹酒吧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的人,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淩诩握緊藏在雙腿之間的拳頭,再開口時,嗓子又幹又澀:“我、我以後不會再去。”
“那也不行,”宋任遠無情地說,“我說過了,首先就是——你是個男的。絕對不行。”
說罷,他也覺得似乎太嚴厲了,語氣稍微柔和了些,溫聲勸道:“你就放棄吧,叔叔承認你很優秀,大有前途,就算你喜歡男人……就算這樣,也不應該為此自毀前程,在這個社會上,同性戀舉步維艱,我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走到那樣一條泥濘不堪的路上去。”
身旁的年輕人一言不發,沉默得像被石化了,半晌,淩诩竭力吞下喉嚨的顫抖,說:“我不會放棄的,我答應過他,他也答應過我。”
對此,宋任遠相當不屑一顧,冷笑着告訴他:“年輕時有沖動不是壞事,但你要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宋航是我的兒子,他最後隻能乖乖聽我的,結婚、生子。”
“我不會放棄,”淩诩擡頭和他對視,眼裡鋒芒一閃而逝,固執重複,“不論要我做什麼,請您給我一次機會。”
宋任遠被他的眼神震得僵了一瞬,而後氣得笑了出來,随口說:“好啊,你把你那把吉他砸了,發誓這輩子不再演出,我就讓你跟宋航見一面。”
調查過淩诩,才能将他了解得這麼透徹,才能一針見血,一刀砍向他的軟肋。
寂靜的夜裡,淩诩的腦中有一刹那的空白,幾乎是聽不懂他的話什麼意思,他的背脊微微發着抖,好半天,才歸于平靜。
淩诩倏然起身,居高臨下俯視着他,凜然道:“我答應,希望您遵守承諾,明天同一時間我會再來。”
他垂在身側的拳頭捏得死緊,頭也沒回地離開了,步子越走越堅定,下定了某種決心。
吉他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它陪他度過了艱難歲月,在喧嚣的世界裡開創出獨屬于他的精彩人生,如果非要在它和宋航之間選一個……
夜深了,他驅車回到家中,剛走出車庫,準備進電梯,鼻尖就聞到一股藥味兒,這種氣味勾起了他相當不妙的回憶,他異常迅速地彎腰後踢腿,頭發在半空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身後随之傳來一聲慘叫。
他現在非常、非常煩躁,兩個拳頭捏得嘎嘎響,一步步走向試圖偷襲他的人。
暗處不知藏了幾個人,一個個都露了頭,五顔六色的頭發,在地庫綠光下顯得陰氣森森,他眯了眯眼,活動下胳膊腿的筋骨,體内的骨頭劈啪作響。
有人拎着鋼管從他背後偷過來,他側身躲過,不察左側的家夥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往地上按,他被疼痛逼得向後彎腰,其他人以為他大勢已去,紛紛大笑着圍了上來,準備驗收勝利成果。
“我、最恨、有人碰我頭發。”淩诩咬着牙一字一句說。
李俊捂着胸口從地上爬起來,咳嗽着走過來,臉上帶着扭曲陰險的笑。“阿淩,你打我,你為什麼要打我呢?我這麼愛你。”
淩诩眼神微暗,一個下腰加鹞子翻身,雙腳就踹上了抓頭發那人的胸口,同時借着踹飛他的慣性退出了包圍圈。
他摸摸自己的寶貝頭發,雙眼徹底冷了下來。
那天晚上,淩诩以一敵十,在對方帶了武器的情況下,打趴了所有人,打折了李俊三根肋骨,戰績斐然。
不過他現在沒空思考雜魚的事,等他接回了宋航,再來想想怎麼教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看上去像個好脾氣的人嗎?
但淩诩忽略了一個道理,狗急跳牆。
周末,淩诩待在家裡好好和相伴多年的吉他告别,将沒能完成的《告白》鎖進櫃子深處,黃昏落下,他背上吉他去見宋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