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他大多在别人口中或者電視中聽見,如今沒想到會和衛明哲出現在同一個語句中。
“可以手術嗎?”
“鼻咽癌和其他癌症不太一樣,它的位置比較特殊,手術難度大,所以原本的治療方案是以放療為主。”醫生皺了皺眉,“不過目前放療效果不佳,可能需要開放性手術。”
“手術成功率不高,情況好隻是大出血,顱神經損傷,不過能保住命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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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邢钊将打包好的飯菜接過來,衛戈都沒說過話,從表面看不出他情緒的變化,也不知道剛才醫生的話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兩個人就這樣肩并肩地朝着醫院的方向走,一直走到醫院大廳,門口的救護車轟鳴,車上的人從擔架上被擡下來,醫護人員喊着讓一讓。
衛戈沒聽見,身子被邢钊護住移到一旁,衛戈轉頭,看見眼前劃過的血紅一片。
邢钊下意識擋住了衛戈的眼睛,他不想讓衛戈看見這種血腥的場面,雖然他可能能承受。
但在邢钊眼裡他隻是個孩子。
衛戈就那樣站着,沒說話,一動不動地任由邢钊遮住自己的雙眼。
他剛才看見了,那個男人就躺在擔架上,耳邊能聽見他的呻吟。他的整個身子都扭在一起,四肢似乎快要散了架。
他好像在說:“我好疼啊。”
高峰期出行能搶到候補車車票的概率是30%到40%,聽起來很高,可衛戈從來沒搶到過。
何況是癌症的治療。
衛戈剛剛在網上搜了咽喉癌,夜晚會持續的頭疼,嚴重時整個臉都會僵硬麻木,連吞咽都覺得困難,嘴裡的血腥味一直下不去。
如果遭受意外是一瞬間的痛苦,那癌症就是長久的痛苦。
可衛明哲在笑,江琳也在笑。
他爸媽是那種不管家裡經受了多大的困難,臉上都會帶着笑的人。
連面對面時都會彼此僞裝。
就像衛戈,有任何話都藏在心裡,面對他人的時候永遠友好溫柔。
裝。
衛家人最愛僞裝。
衛明哲裝着不疼,江琳裝着不擔心,他裝着不知道。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離開,有些是因為疾病,有些是因為意外。
可衛戈從沒覺得生命如此渺小,直到這種意外真的降臨在他頭上,降臨在衛明哲頭上。
他擅長僞裝,擅長把該藏在心裡的事藏在心裡。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邢钊那雙手遮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的眼淚就留了下來。
那種沒來由的感覺支配了他的神經,在邢钊面前他沒來由的失控。
上次是喝了酒,這次呢?
他從來沒在别人面前哭過,他從小到大都是所謂的“乖小孩”,雖然可以肆意的和父母開玩笑已經是别人羨慕的事。
可他不會把禍闖回家,就算他清楚會有人為他兜底,也不想輕易麻煩父母。
溫熱的液體貼着邢钊的手心,邢钊的手抖了一下,他低頭看着面前這個表面上毫不在意的小孩,下意識想要将他抱在懷裡。
其實他有點像小時候的自己。
但又與自己的生活環境截然不同。
他生活在那樣冰冷的家庭裡,無論發生任何事都隻能一個人扛下去,他是邢家的繼承人,繼承人就要從小到大都做一個沒有任何軟肋的強者。
從小到大,每次他想要哭的時候,就會把自己泡在房間浴室的浴缸裡。
最早的一次是在他七歲的時候,當時他長得不是很高,身材矮小,可浴缸卻很大,他接滿冷水,将整個人泡在裡面,有幾次甚至快要溺了水。
可他沒死,沒死就證明他天生要做一個強者。
但衛戈不需要,他生活在溫暖的家庭裡,他有愛他的爸媽,衛戈還說過,邢钊是他的家人。
邢钊伸出手,将衛戈抱在懷裡,他們都沒說話,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衛戈在邢钊懷裡抽泣着。
他有些耳鳴,身體上的顫抖讓他整個人幾乎失去了感官,也聽不見邢钊此時此刻強勁的心跳聲。
直到懷裡的小孩呼吸逐漸平穩,邢钊聽見他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問了一句:“邢叔叔,我爸爸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