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幽幽轉醒。
他下意識去握手中的劍,劍在手中的實感讓他安心。
路小佳睜開眼。
這是一個很簡陋的小屋,屋裡有兩個人居住的痕迹,一切都很簡單。路小佳發現自己正躺在整個屋子裡唯一的床上。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頭戴茉莉花的女人走進來,她走了幾步,看向路小佳,她同路小佳對上視線,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醒了!”
她轉身,朝門外喊道:“他醒了!”
路小佳沒有動,他即使是躺着,也可以出劍。
那個在昏迷之前見到的男人很快出現了。他穿着粗布麻衣,看起來很窮苦,他走路的姿态看上去怪異很奇特,先是邁出左腳,右腳再慢慢跟上來。
他是一個跛子。
但路小佳不會小觑他。因為這個人絕對是一個高手。可路小佳也不會害怕,因為跛子的武功隻有一種,那就是後發制人。
路小佳自信自己的劍很快。
他說:“你醒了。”
“你認識我?”路小佳确信自己沒有見過他。
不過路小佳并沒有等他回答,便繼續說道:“你需要我做什麼。我不欠人恩情。”
那張蒼白而英俊的臉上出現了些許波動,像屋檐上的積雪被冬日裡的陽光照到時一樣。
“傅紅雪,我是傅紅雪。我救你是因為我認得你,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死得那樣輕易。”
“我不記得我見過你。”路小佳說。
“我也沒有見過現在的你,而且我記得你是無鞘劍。”
無鞘劍。
路小佳的确動過這樣的心思,因為沒有劍鞘的話能夠更快地拔劍,而且他不太在乎旁人的看法。殺人的是劍,而不是鞘。
但是一點紅把自己的劍給了他,路小佳愛惜這把劍,自然也不會讓劍和劍鞘分開。
可問題在于,這個想法路小佳隻跟葉開說過,他沒有跟其他人講過,甚至連佩戴無鞘劍的冷血都沒有說過。
路小佳的手在劍柄上,他擡手,慢吞吞地将劍插回劍鞘。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看着傅紅雪。
“你說你沒有見過現在的我,那你見到的是何時的我?”
“邊城的事,你現在知道多少?”
“我沒有去過邊城。”
“我是指,馬空群。”
“我沒有見過馬空群,但如果你是說白天羽的事情的話,我知道一些。”
“包括丁靈中嗎?”
說出這話的一瞬間,傅紅雪的喉嚨處便抵上了劍尖。周婷睜大眼睛,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有驚呼出聲。
傅紅雪的表情不變。
“你什麼意思。”
“你是丁靈中。”
“我不是。”
路小佳早已從床上站了起來,筆直地像一把劍,像他抵在傅紅雪喉嚨出的劍。那雙死灰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視着傅紅雪。
“你知道很多事情。”
“因為這些事情我已經曆過,親耳聽過,親眼見過。”
“比起這些,路小佳,你應該躺下,你的傷還沒有好。”
傅紅雪動了。
他的動作并不快,可他出招又是空的。空空蒙蒙,缥缈虛幻,仿佛根本不存在,又仿佛到處都在。*
他制住了路小佳,取下他的劍。
路小佳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但他一個字也沒有說。
“等你休息好了,我告訴你我知道的。”傅紅雪把劍遞給路小佳。
路小佳接過劍,收劍入鞘。他看了一眼傅紅雪,又看了一眼傅紅雪身後的周婷,随後上榻,靠着牆抱着劍側卧下。
周婷看了看縮小存在感蜷縮在牆邊的路小佳,她看了眼傅紅雪,随後還是開口說道:“他剛才動作幅度太大,傷口崩開,血已經滲到繃帶上了,要不要換一下?”
“那麻煩你了,周婷,拿繃帶和藥粉放到他身邊吧,不用幫他,他自己會處理的。”在跟周婷說話的時候,傅紅雪的表情變得柔和了幾分。
傅紅雪很厲害,他已然是江湖上最強的人。但是他并不在意這些虛名,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拒絕公子羽。
他是一個浪子,曾經是,後來他找到了自己的歸處,在一個愛他的人身邊。
在周婷身邊,他獲得了甯靜。他們的生活簡單貧苦,但是很祥和。他已經有兩年多沒有握刀了。他放下了之前無論如何都會拿在手裡的刀,放下了那把象征着不幸和地獄的魔刀。
傅紅雪出去砍柴,周婷把浣洗完的衣裳晾在小屋外面。她把衣裳搭好,然後回到小屋,盛了一碗稀粥,取了一個饅頭。
“稍微吃點東西吧。”周婷說。
路小佳在她離開的時候已将繃帶和藥粉換好,外衫被他當成被子蓋在身上。聽到周婷的話,他擡眼看去。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伸手接過碗和饅頭。碗上有缺口,粥熱氣騰騰的,路小佳一口饅頭,一口粥,很快就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