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這間屋子蔓延開來。
翠濃有些慶幸每次路小佳來的時候都關門了,不會叫外面的姑娘們聽到他們的對話,若是她們聽清楚了,外頭也不會傳言說那年輕劍客被翠濃勾了魂,鼻子隻能聞見女人的胭脂香味。
她的上司蕭别離也不會叫她如常打探這劍客的消息,而是對她發出警告了。
路小佳每隔幾天就會來坐一陣,問翠濃要不要跟他一起走,翠濃不回答的話,他也不會覺得尴尬,喝完三杯茶就走。
路小佳離開了,翠濃給蕭别離傳了信,告訴了他自己的收獲,但是她絕口不提路小佳要帶她走的事情。
“路小佳……”
馬空群收到了傳信,他把這個名字反複琢磨幾遍。
神侯府的路捕快,四大名捕之一冷血的朋友,劍術高超的劍客,金陵路家的大少爺。
在汴京能闖出名頭的人總是不簡單的。
不過在知道路小佳的身份之後,馬空群松了口氣,下意識的。他猜想路小佳此番前來可能跟萬馬堂與六分半堂的生意有關。
馬是戰略物資。也許對京城幫派的局勢影響不大,但是朝廷方面說不定會有人注意到這件事情。
馬空群雖有野心,但是并無改朝換代造反之意,所以對于路小佳的來意,他不擔心他會查出什麼來。不過路小佳的到來讓他意識到這可能會是一個機會。
馬空群想,他不能這樣繼續擔驚受怕下去了。他要把那件陳年舊事趁此機會解決掉。如果運作得當的話,或許還能借着路捕快的手殺了前來複仇的白天羽之子。
這樣想着,他的臉上浮現出微笑。
不日後,萬馬堂暗處隐隐傳出風聲。
萬馬堂的天似乎要變了。三老闆的統治不再那麼堅固了。
秋日,滿天黃沙。
這個不知真假的消息為邊城帶來了兩個陌生少年。
一個髒兮兮的、渾身散發着臭味的少年走進邊城。
他臉上時常挂着笑。
一個瘸腿的、帶着一把奇怪的黑刀的黑衣少年來到邊城。
他如冰雪一般蒼白冰冷。
蒼白的黑衣少年來到邊城之後花錢租了一個住的地方,多給了錢,多的銀兩讓人家替他買棺材。
随後他來到無名居,要了一碗素面,三文錢。
他吃東西的時候很慢,因為他隻用一隻手持着筷子吃,另一隻手握着他的刀,緊緊地握着,似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能叫他放開他的刀。
蒼白的手。漆黑的刀。
路小佳在傅紅雪走進無名居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
但是路小佳并沒有貿然上前去搭話。他隻是默默觀察着,一邊不着痕迹地看着傅紅雪,一邊吃他的花生。
傅紅雪的面還沒有吃完的時候,又一個值得注意的人走進來了。
是葉開。
葉開是晚上來的,他一來便宿在了翠濃的屋裡,走的時候,翠濃在他的衣襟上别了一隻珠花。
所以白日裡葉開出現在無名居的時候,他的衣襟上别着珠花。
蕭别離推着骨牌,他隻消一擡眼就知道,這珠花是雲在天送給翠濃的。整個邊城在他這裡沒有秘密。
路小佳看見葉開走進來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怪異。
葉開對于他來說當然不是陌生人,可是如此髒兮兮的葉開他還真沒見過,而且現在也沒有心情想要接近他。
所幸葉開的注意力似乎也在第一時間被傅紅雪吸引了。他笑着上前去向傅紅雪讨酒喝。
他或許是為傅紅雪而來的。路小佳想。
傅紅雪拒絕了,他看上去并不懂人情世故,他拒絕花錢請葉開喝酒。傅紅雪放下筷子,拿着刀,起身,準備離開無名居。
這時候,一顆花生跳到了傅紅雪的頭上。
用跳這個字來形容似乎不太準确。
确切地來說,那花生從一個人手中被扔出來,跟傅紅雪的額頭發生了碰撞,然後花生殼裂開,裡面飽滿的花生米從傅紅雪的眼前跌落,落在地上,然後滾了一兩圈,在葉開的靴子前停住。
“髒兮兮的花生,給髒兮兮的葉開。”
似乎很滿意用一顆花生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力,路小佳慢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