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丁三少最愛醇酒美人。
這樣肆意風流的丁三少,這樣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邊城,這樣一個偏僻的、被風沙席卷的城鎮?
他自有他的理由。
丁靈琳的消息在邊城很容易打聽,那全身鈴铛的白衣姑娘邊城的人多少都有所耳聞。
他也聽說過,聽說過丁靈琳一直追着一個叫葉開的人跑,自己這個小妹妹似乎已經對那人芳心暗許,非他不可了。
丁靈中露出了笑容,他在想丁靈琳什麼時候會纏着葉開一起回丁家,到那時,他可以跟自己這個妹夫好好聊一聊某個慣愛拈酸吃醋的瓷娃娃。
不過他此番前來邊城,并非為了找自己妹妹回去。丁靈中大老遠來到這裡,是瞞着家裡人的,尤其是瞞着他的姑姑,丁家莊丁老莊主的妹妹丁白雲。
丁白雲對他很好,也不願他參與太多當年的舊事。但丁靈中扪心自問,他難道能真的不管嗎?顯然不能。
于是他來了。
路小佳買了花生。
他一邊高高地抛着花生,一邊慢慢地走。
他在街上走,街上的人看他,又收回視線,人們紛紛覺得他是一個奇怪的人。
這個奇怪的人遇見了不受歡迎的人。
“馬空群殺了雲在天和花滿天。”
傅紅雪垂着眼簾,不去看路小佳,淡淡地說。
“為什麼告訴我這個。”路小佳一邊嚼花生一邊問。
“因為你會知道。”
傅紅雪說完之後,自覺已經無話可說,便擡腳離開。
“你要去做什麼。”路小佳叫住了他。
傅紅雪原地站住。
“殺馬空群。”
“他殺了自己的兩個屬下,但是還有無數馬師對他馬首是瞻,你的刀雖快,可終究不是萬人敵。”
“與你無關。”
傅紅雪說完,慢吞吞地邁着奇特的步伐走了。
他走了,路小佳沒有攔他。路小佳似乎也陷入了同葉開一樣的苦惱。
傅紅雪同白天羽、同白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這份沉重的仇恨不應該被他擔在肩上,可若是抽走了這份仇恨,沒有了複仇的目标,傅紅雪還剩下什麼?
比起什麼都沒有做的路小佳,葉開做的事情要更多一些。他同蕭别離來回試探,他調查雲在天和花滿天的事情,調查慕容明珠的死因……他在邊城基本上就沒閑過,來無影去無蹤。
“葉開到哪裡去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瞎忙些什麼。”丁靈琳跺腳,鈴铛随着她的動作不停地響。
路小佳屋頂上躺着,吃着花生。一顆一顆。
“你若擔心,大可去跟着他看看。”他慢悠悠地說。
“哪裡是我不想跟着他去呀,路大哥,是葉開自己說的,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好嚴肅,說要自己去,不叫我跟着他,不然他就要生氣。”
“我也真是搞不懂他,明明你們都很在意傅紅雪,可偏偏他還要幫馬空群的女兒,哼,說是好朋友好朋友,葉開的朋友哪裡像她那樣!”
她吃醋,可又不願叫葉開生氣,壞了葉開的事,所以隻是在這裡來回走動。
路小佳嘴角勾起微笑。他看着花生,眼神柔和。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
“馬棚走水了!”
“路捕頭,您的馬是不是系在林婆子家的馬棚了,那附近好像走水了,您快去看看吧!”
路小佳一躍而起。
他點在屋檐上,輕如鴻毛,似水中踏月而行,一眨眼便沒了身影。丁靈琳站在原地,隻看着滾落的花生和花生殼。
好精妙的輕功。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路大哥,等等我,我也去幫忙!”她忙不疊跟上。
路小佳跑得很急。他沒有去管跟在他身後追過來的丁靈琳。
沒辦法不急。那馬是冷血借他的,神侯府的馬不說萬裡挑一,但也絕對并非凡馬。即使是萬馬堂也很少養出這等品種的馬。而且神侯府的馬都是登記在冊的,這若是燒着了,也是件麻煩事。
路小佳讨厭麻煩。
他與人群逆流而行,從屋檐一躍而下,跳入火場,去找他的馬。
馬棚中有火,還有滾滾濃煙。不過路小佳練了楚留香那用皮膚毛孔呼吸的功夫,這濃煙對他倒造不成什麼太大的阻礙。
他找到了馬。萬幸,馬有靈性,并沒有被燙到燒着。
路小佳松了口氣,翻身上馬。
“這火這麼大……咳,一看就是好幾處一起點燃,路大哥,這是人為的縱火!”
丁靈琳跌跌撞撞闖進火場,一邊眼淚汪汪地咳,一邊大聲說。
馬棚裡不能久待,遲早會塌陷的。
路小佳朝她伸手。
“上來,我帶你出去!”
丁靈琳握住他的手,翻身上馬。她有些遲疑要不要摟住路小佳的腰。
不過路小佳完全沒有想那麼多,丁靈琳一上來,他就驅馬換了個方向朝馬棚外狂奔。丁靈琳的鼻子撞上了路小佳的背,撞得她鼻翼一酸,眼淚更不自覺湧出了。她抓着路小佳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