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夕陽下京南大學的籃球場依舊活力四射。
場外林蔭路遠處傳來輪子滑過柏油路的聲響,伴着幾聲不知來自哪棵樹的蟬鳴,鹿旗風踩着長闆躍動前行,披散的頭發随風飄逸,風吹過,舒服極了。
淺色襯衫衣擺随着她的動作揚起又落下,夕陽柔和,映出臉上肆意的笑。
籃球場有人吹響口哨,笑着大喊:“鹿姐!一起打球啊!”
“下一次!”
鹿旗風沒有停下,轉過頭擺了下手。
“哎!旗風等等!”戴眼鏡的男生抱着籃球隔着圍欄網叫住鹿旗風,“孫老師聯系不上你,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應該是畢設選題的事,你記得給她回個電話。”
她本來也是要去辦公室的。
“知道,謝了班長。”鹿旗風客氣地回應。
她的眼睛清亮,和名字一樣,像小鹿的眼睛,水汪汪的。
班長看得愣住了,被旁邊同學杵了下手肘,這才回神小心翼翼地問:“那個……你今天沒事吧?”
這麼快就傳到學校裡了?
也是,大學校園哪有什麼秘密。
鹿旗風搖搖頭。
男生們奪過班長懷裡的籃球,推搡着離開,走之前還不忘打趣兩人,整個網絡與新媒體專業的學生誰不知道一班的班長在追鹿旗風。
“快走!”班長頂着紅透的耳尖竭力打發這群人,所以沒注意到鹿旗風小幅度壓低棒球帽和微垂的眼眸。
班長耳朵的紅暈還未消散,聲音中帶着緊張:“晚上有時間一起吃飯嗎?”
“沒别的意思。”班長連忙解釋,“我這不是要離校了嗎,想着走之前請你吃頓飯。”
到了大四,所有人都在忙着論文,忙着考研考公,忙着實習,忙着找工作為畢業後鋪路,此時才驚覺,校園裡熟悉的面孔越來越少,陌生的面孔又新增一批。
“不好意思,”鹿旗風拒絕道,“今天可能沒時間。”
班長被拒絕後沒有尴尬:“沒關系沒關系,那過幾天的散夥飯一定要來啊。”
“一定,我有事先走了,下次見!”
鹿旗風重新踩上長闆,輪子與地面摩擦産生巨大轟鳴,吸引無數視線,她整個人帶着與生俱來的熱烈與自信,比落日更耀眼。
林蔭道好像長得望不到頭,成排的銀杏樹葉漸漸變黃,鹿旗風戴上開放式耳機,從歌單找到常聽的英文歌。
溫柔甜美的聲音緩緩傳入耳中,思緒随着眼前的景色慢慢倒轉。
很多大學在大四實習方面都不太重視,好像上過就業指導課就默認學生一定知道如何就業,沒有教過實質性的東西卻又隔三差五的催促學生盡早找實習單位,國内大學排行榜上有名的京南大學也不例外。
在這個内卷的社會,多一段實習經曆就會少一點競争壓力。
好像這就是如今的社會常态。
每個人都在分秒不停的向前走。
鹿旗風不一樣。
她在自己家的分公司實習。
和風科技是老媽一手創立的,總部在老家榆溪市,分公司已經開到了京城。
老媽把她安排進分公司實習,說來也是在培養繼承人。
鹿旗風是隐瞞身份進來的,除了總經理沒人知道她的身份。
雖說實習是為了拿到實習證明,但鹿旗風對待工作依舊認真,何況是自家公司。
上午,鹿旗風像往常一樣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離下班時間還有點時間,部門經理拿着項目資料氣勢洶洶地來到她工位前。
“鹿旗風,你一個實習生捅了這麼大簍子,誰給你擦屁股!”
“公司是你家開的?由着你這麼胡來?”
項目數據出了披露,被客戶投訴,而項目負責人是部門經理的侄子,部門經理有意維護,不敢去追責,隻能找負責人手下的實習生當替罪羊。
然而部門經理不知道,鹿旗風并參與項目。
鹿旗風搞清狀況,又被一頓劈頭蓋臉兼陰陽怪氣地大罵後,沒有激烈的反駁,而是很平靜地說了兩句話:
“我沒有接觸項目。”
“我不幹了。”
怪不得老媽提醒,分公司的毒瘤密集,想來老媽讓她進來也是讓她幫忙看管監視。
正好,自曝了一個。
經理似乎也被她這兩句直球打蒙了,愣了很久,最後挽回自己面子,咬着牙說:“行,好好好,下午不用來了!”
學校要求的三個月實習已經完成,在她的計劃中正在準備辭職,畢竟大四需要做得事情有很多,經過這一遭,剛好省事了。
離開公司,從甜品店打包一份抹茶慕斯,來到她最喜歡的粵菜館。
經理大概也有些心裡不安,給了她實習證明。
中途收到了關系不錯的同事和同期實習生發來的安慰短信。
有人為她打抱不平:“部門誰不知道經理趨炎附勢,以前有一次,他害怕下屬太優秀頂替他的位置,總是找理由刁難,最後成功把人開除。”
鹿旗風冷笑一聲,把情況彙報給老媽。
而後關掉手機,設置靜音免打擾,專心享受午餐。慕斯蛋糕甜而不膩,白灼蝦鮮嫩,白切雞清淡鮮美……
過去每一天都處于忙碌的狀态,猛然間閑下來,還有些不适應。
飯後不知道該去哪裡,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着。
途徑一家自助畫室,鬼使神差走了進去。
“您好,歡迎來到莫奈畫室。”身穿淺棕色圍裙工作服、梳着麻花辮的店員聲音輕柔,室内環境充滿藝術氣息,讓人一下子放松下來,心情愉悅。
顧客各自專心畫自己的畫,店員溫柔又耐心的指導,鹿旗風坐到一位正在畫史迪仔的小女孩旁邊。
鹿旗風從小就喜歡畫畫,這是屬于她的解壓方式,完全沉浸在畫裡,享受畫畫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