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紉夏的呼吸一滞。
她本能地轉過頭,随即,毫無防備地跌進談铮深邃專注的眼神,一時間忘了自己身處何處。
她從未見過談铮的這種神情。
好像……他的眼裡隻能容納她一人。
祁紉夏正出神,手裡攥着的手機震了震。
朱雨桐:【夏夏,快回來吧,前面魔術社團的道具出了故障,緊急調換了節目順序,我們要提前兩個節目上場。】
變故突然,祁紉夏立刻站起身往後台走,一邊對談铮說道:“節目順序提前,我得去後台準備了。”
談铮點頭,出其不意道:“方便讓我到後台看看嗎?”
祁紉夏猶豫着說:“我是沒關系,可不知道其他社員介不介意。”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其實多餘。
後台的空間不小,其餘社員皆已妝造完畢,重新回到場内,不過是換個地方對台詞而已。談铮跟着祁紉夏,從小門無聲無息地繞開他們的視線,很順利地進了化妝間。
裡面沒人。
小房間空間不大,兩張化妝台并排擺開,便不剩什麼立足之處。最裡面倒是還有一間更衣室,堆滿了社員換下來的私服。
談铮對着化妝台上雜亂的化妝品,饒有興緻道:“你們自己化的?”
“女生都是自己動手,男生的妝是朱雨桐幫忙的——就是我們社長。”
祁紉夏探身進更衣室,從架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下朱雨桐補好的花冠,在鏡子前對着腦袋比了比,欣然歎道:“她的手還真巧。”
談铮站在半步開外,微微低了頭,從鏡子裡望着祁紉夏,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你戴這個花冠,很好看。”
祁紉夏沒料到他會如此直白地誇贊,系絲帶的動作停了停。
“這叫相得益彰。”她粲然微笑,亦從鏡中回視。
花冠看着輕巧,但為了牢固,有幾個卡子需要别進頭發裡。祁紉夏反手操作,很是吃力,花冠險險就要從頭上滑落,好在談铮及時伸手接住。
“我來幫你。”他沒松手,反倒就着那枚将落的黑色發卡,穩穩将花冠的半邊扣在了祁紉夏的發頂。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被拉近。
同樣是站姿,談铮比祁紉夏高出大半個頭,低頸幫她固定花冠時,平緩的呼吸淺淺吹拂她耳邊,無端惹得肌膚上起了一層戰栗。
祁紉夏不自然地偏了偏頭,卻聽談铮低聲道:“别躲。”
聲音醇得像熱紅酒。
祁紉夏的耳朵被灼得升溫。
随着話語靠近的,還有他的體溫,以及一陣淺淡清新的木質香調。
他也會用香水嗎?
祁紉夏恍惚了刹那,微微驚詫之餘,隻覺得這味道的調性和談铮本人意外地相似。
厚重的冷冽底下,藏着鮮明而有鋒芒的滾燙。
再回神時,談铮和她的距離已經極近,但凡他張開雙臂,便能夠将祁紉夏整個人裹進懷中。可他偏又完全專注于手上的那隻花冠,手指穿行在她的烏發之間,仿佛這正是眼前頭一号的要緊事。
朱雨桐匠心獨運,提前一天采購了鮮花養在水瓶裡,直到今天下午才取出來編織成花環。
洋桔梗和山茶花相間,細葉尤加利和綠鈴草纏繞作主體,淡雅悅目,芬芳怡人。祁紉夏頭發生得濃密,花冠覆壓在頭頂,也不顯得輕重失衡,反而襯得整個人愈加靈動脫俗。
化妝間的隔音并不好,祁紉夏可以清晰地聽見外面急促的腳步聲,甚至是前方舞台主持人的串講報幕。
他人制造出來的嘈雜,忽然給了祁紉夏勇氣。
“談铮,”她盯着鏡子裡的人,毫無預兆地開口,“你……有女朋友嗎?”
最後一個卡子剛剛固定好,隻剩兼顧裝飾作用的淺綠色絲帶等着打結。兩端薄紗捏在指間,談铮的動作一刻未停。
“怎麼突然問這個?”他沒有流露出太多驚訝。
“……好奇。”
萬能的答案。
談铮打蝴蝶結的手法和尋常人不太一樣,絲帶在他手裡又纏又繞,柔韌而纖弱,出來的效果卻拔俗——祁紉夏自己都打不出來這麼精緻的形狀。
“沒有。”
兩個字的回答,幹脆果決,毫不拖泥帶水。
是他的性格。
得到了确切答複,祁紉夏卻有好一會兒的茫然。她垂頭盯着桌子邊緣磕碰掉的一個小豁口,嘴唇張合兩下,反倒比沒問時還無措。
所以呢?
接下來呢?
她該說點什麼、做點什麼,來轉圜現下的尴尬?
“噢……這樣啊……”她實在不能放縱此時的沉默,硬着頭皮打哈哈,“單身……挺好的。”
談铮強忍住笑,意味深長地重複:“嗯,确實挺好的。”
祁紉夏面上發窘,後悔一時的魯莽,可惜問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想要補救,似乎也無計可施。
好在花冠已經被完全地固定在頭上,談铮自覺地後退開,打量自己的成果,滿意笑道:“戴好了。你看看,還有需要調整的地方嗎?”
倒像是沒把剛才的插曲放心上。
透過光潔明亮的鏡子,祁紉夏看見那頂花冠正穩穩地定在自己頭頂,絲帶修長飄逸,順着長發的走向,拖曳在腦後。
“應該不用了,”祁紉夏晃了晃腦袋,試了試牢固,“謝謝你幫忙。”
距離登台時間已經很近,祁紉夏最後确認過妝發,和談铮前後腳出了化妝間。她去和社員彙合候場,談铮去觀衆席落座觀演。
隐蔽在幕布後,很難将台下觀衆席一覽無餘。祁紉夏搜尋許久,終于艱難地找見談铮的座位。
前排正中,最佳視角。
主持人已經開始播報戲劇社的節目簡介,場務在搬運道具上場。朱雨桐抓緊最後時機給成員們加油打氣:“别緊張,實在忘詞了就現編,沒關系的。”
飾演仙王的大一學弟顯然沒聽進去安慰,絞着手指,不安地對祁紉夏說:“學姐,你不緊張嗎?我腦子裡現在一片空白,感覺要完蛋了。”
祁紉夏溫和地笑:“你是第一次登台演出,有點焦慮很正常。不過,我可以教你一個克服的辦法。”
“什麼辦法?”
場務已經搬運完所有的道具,主持人念完最後一句介紹詞,正預備姗姗退場,到了演員就位的時候。
祁紉夏提起裙邊,走到自己的位置,“你隻要想着,底下那麼多的觀衆,其實都是同一個人。”
學弟不解其意:“什麼人?”
“你最想演給他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