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時候起,祁紉夏過生日的流程就很簡單。
提前去家附近的蛋糕店訂好蛋糕,在李素蘭下班之前領回家,然後隻需等着李素蘭回家,母女兩人共同吃一頓溫馨的晚餐,便是全部。
十歲那年的暑假,祁紉夏迎來自己的第一個兩位數生日。
那天午後下了雨,且是極透的大雨,到了下午四五點鐘的光景,空氣中竟是久違的濕潤涼爽。
趁着雨停,祁紉夏一路小跑到熟悉的蛋糕店,拎着圓形的包裝盒,腳步輕盈地往回走。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意外看見了談铮。
彼時的他,還隻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眼角眉梢卻已經很有成熟的影子。版型簡單無修飾的襯衫被他穿在身上,半點不顯得寡淡,反而更加凸顯少年人的一身清俊。
他雙手插在兜裡,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脖頸像被很重的心事壓低。
即便隔了一段挺遠的距離,祁紉夏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氣壓。但短暫的猶豫過後,她依然選擇上前打招呼。
“談铮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談铮一回頭,見到她的瞬間,眼裡隻是閃現過一絲意外:“哦,是你?”
但很快反應過來:“沒錯,你家是在這附近。”
祁紉夏在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裡,也算是高個,不過和進入拔節瘋長的青春期的談铮相比,差得還是太多。
她才剛到他胸口,不得不費勁地擡頭仰望:“你來這裡散步嗎?”
仁化路一帶既無景點,也無商圈,對于談铮突然出現在此處,祁紉夏小朋友能想到的最順理成章的理由,就是散步。
談铮聞言,輕輕眨了眨眼。
“散步……”他低頭笑了笑,“這麼說,也可以。”
他很快就注意到祁紉夏手中的包裝盒,詫異地挑眉:“今天是你的生日?”
祁紉夏用力地點頭。
“生日快樂。”談铮說,“可惜我沒有提早知道,不然一定給你準備禮物。”
祁紉夏生怕他誤會自己是在索要什麼,連忙擺手:“不用,你已經祝我生日快樂了。”
于她而言,談铮雖和祁家走得近,卻從不和他們沆瀣一氣,簡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代名詞,何其高尚。
和這種人講禮物,太俗氣了。
祁紉夏很深沉地想。
耳邊忽然有清脆的叮鈴聲。
一輛兜售氣球的自行車,不緊不慢地順着人行道駛過。
後座上綁縛着一大串五顔六色的氣球,如孔雀開屏的尾巴,拱聚成一大簇漂亮的形狀,恰似拖曳了滿滿一車的童趣美夢。
祁紉夏的目光不自覺地被那輛自行車牽走了。
絢麗的顔色,對小孩子有天生的吸引力。
談铮當然注意到她焦點的轉移,順着她的方向看過去,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什麼。
他在心中感歎,果然還是小孩子,下一秒,不慌不忙地朝那輛的自行車走了過去。
再回到祁紉夏身邊時,他手中已然多了一串色彩缤紛的氣球。
“喏,送你的。”
他把氣球塞進祁紉夏手裡。
祁紉夏懵懵地接過,擡眼細看那一大串顔色各異的氣球。
是最近在學校裡很流行的蘋果氣球,球如其名,末端有個凹陷,狀如蘋果,一大串呼呼啦啦地紮在一起,花團錦簇似的熱鬧。
她沒買過這種氣球,也不知道價格幾何,隻是朦朦胧胧覺得自己不該接受。
“其實……”她磕磕巴巴地說,“其實真的不用。”
談铮微笑:“我難得跟一個小朋友有緣,送你的,就拿着。再說這又不貴。”
他的話莫名讓人心安,至少對于十歲的祁紉夏而言,聽他說完,确實有了伸手去接的勇氣。
一串赤橙黃綠青藍紫,仿佛一個又一個的彩色玻璃泡泡,祁紉夏握在手裡,感受到了與之不符的沉甸甸。
禮尚往來的道理,她懂得,于是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你送了我禮物,那要不要……去我家吃生日蛋糕?”
出乎她的意料,談铮答應得很爽快:“好,順便陪你吹蠟燭許願。”
就這樣,他第二次去了祁紉夏家裡。
這天李素蘭下班早,一回來就看見門口多了雙男鞋,起初還吓了一跳,後來在客廳裡看見來人是談铮,她才稍稍安心。
從女兒口中得知事情始末,李素蘭倒是沒說什麼,隻是做了三個人的飯,熱情地招呼談铮:“來,小铮,洗洗手吃飯了。”
桌上都是家常菜,要論實打實的價格,當然比不上談铮家裡的,但李素蘭廚藝不錯,這樣平凡的煙火氣于母女二人是尋常,但于談铮,卻是少有體會的恬然溫馨。
“李阿姨,您做飯真的很好吃。”
冷不丁被誇贊,李素蘭倒是不好意思,“哎,肯定比不上你們家裡的。如果還有什麼想吃的,跟阿姨說,阿姨再給你現做。”
因着一會兒還要切蛋糕的緣故,每人盛的米飯都不多,談铮用筷子挑了晶瑩的白米,淡淡笑了笑:“李阿姨,您家的菜很好,已經夠吃了。”
祁紉夏聽他們說話,悄悄把碗裡的蔥花撇在餐桌上,下一秒就聽李素蘭對她說:“你看,小铮吃飯多有樣子,什麼都不挑。”
她頓時心虛,用小碗遮掩住傑作,和母親對上眼神,古靈精怪地笑。
談铮:“我們家規矩比較多,吃飯如果挑食,是要挨罵的。”
李素蘭笑問:“有你這麼出色的孩子,你爸爸媽媽也舍得罵麼?”
談铮眼裡的光倏而一沉,吃飯的動作慢下來:“不是我爸媽,是我大哥。”
李素蘭驚詫:“你大哥?他年長你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