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談铮杳無音信,仿若人間蒸發。
祁紉夏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個電話,發了多少條消息,得到的隻有無盡的忙音,和對話框裡的一片沉寂。
她甚至動過報警的念頭。
但是想到談铮那運轉如常的公司,心裡似乎有另一道聲音提醒她,事情并非那麼簡單。
天氣陰沉的上午,祁紉夏抱着最後一線希望,打開了談铮家的門。
自她第一次在那裡過夜之後,談铮就給了她全套的門禁鑰匙,包括公寓大門的。因此,祁紉夏一路暢通無阻,徑直進了電梯,上至二十層。
剛踏出電梯,祁紉夏就頓住了腳步,随即,滿滿的驚喜湧上她的眼睛——
談铮的家門沒關。
透過窄窄的門縫,一束柔和的燈光如流水淌于地面,明與暗切割得邊緣整齊。
刹那間,她這些天的憂心仿佛突然有了歸處,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飛跑進門,叫他的名字:“談铮!”
客廳裡,背向門口,确實立着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像沉默的山脈。
可祁紉夏卻遽然變了臉色。
即便隻有背影,她也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不是談铮。
她腳下硬生生刹住車,停在門口玄關處,朝那人警惕道:“你是誰?”
那人面對着落地窗玻璃,從反光裡,依稀可以辨出一絲輪廓。
不知怎的,祁紉夏心中忽泛起一種強烈的熟悉感,仿佛他們應該見過。
“祁小姐,久等了。”
伴着冷淡的聲線,談鈞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周身氣場鋒利而矜持,在他們兩人之間,劃出一條無形的界線。
才放下的心,轉瞬又被吊了起來。祁紉夏的直覺告訴她,在這裡見着談鈞,可不是什麼好事。
“談總,您怎麼在這裡?”
談鈞雙手插在口袋裡,聞言蹙起了眉頭:“我出現在我弟弟家裡,難道很奇怪嗎?我還想問問祁小姐,你是怎麼上來的?”
祁紉夏不傻,早已聽出談鈞話裡若有若無的嘲弄。可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隻能強行鎮定道:“您弟弟給了我門禁權限。”
談鈞唇邊似有冷笑。
原來關系已經進展到如此地步了嗎,連門禁權限都能随随便便交付出去?
“祁小姐今天過來,是為了什麼?”他走到沙發邊,慢慢地坐下,仿佛他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自進門起,祁紉夏便覺得談鈞的态度很古怪,話裡話外的意思,全然不像弟弟失聯後應有的焦急。她心中隐約有了推斷,答案也許正在談鈞這裡。
“我已經好幾天聯系不上談铮了,”她坦白道,“我知道他在國外出差很忙,可是他從來不會這麼久不回我消息。”
“所以你想來他家裡看看?”談鈞順着她話裡意思問。
“是。”
這一字,不知觸動了談鈞的哪根神經,竟引得他輕輕笑了一聲。
他有着和談铮相似的低沉音色,那一聲嗤笑,猶如大提琴弦上誤碰的雜音,鈍鈍地剌耳朵。
“那你知不知道,其實你苦等的這個人……”
“早就已經回國了。”
中文母語,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祁紉夏甚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怔怔地反問:“你說誰回國?”
談鈞安然端坐,視線上擡看她,神情裡居然含幾分憐憫:“當然是你的男朋友,談铮。”
話落在地上,餘音似漣漪漾開。
沉寂凝滞的空氣裡,忽然出現了一線湧動的氣流,以細小之始,打着旋,不斷上升壯大,直到在祁紉夏的心頭,刮起一陣摧毀性的龍卷風。
“不可能!”祁紉夏幾乎隻能憑借本能說話,“他說了要出差兩周,怎麼可能‘早就回來’?!”
談鈞微微眯起眼睛,眼神裡是幾分倦怠的漠然:“如果祁小姐不介意,我可以給你一個号碼——我們談家的固定電話。你大可以打過去試試,看看接通以後,是誰的聲音。”
他不帶任何同情地盯着祁紉夏,誠如他們之間本就接近于陌路人的關系,“如果你不想自取其辱,也不妨用你黎川大學高材生的腦袋想一想,情侶之間毫無預兆的失聯,一般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
祁紉夏的牙根發酸,怔怔後退兩步,膝蓋一軟,差點就要往後摔去。
不會……不會的,談铮不可能這樣欺騙她!
她絕望惶然地抓緊這個念頭,千千萬萬遍地默念,如同置身于海上風暴中心,哪怕深知面前的隻是一塊浮木,也要不顧一切地攀住。
“談總,我知道你瞧不起我這種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更不會祝福我和談铮長久,”祁紉夏用盡渾身力氣抓緊手邊玄關裝飾用的一截金屬,“但是你不能這樣愚弄我——拿你親弟弟的人品來愚弄我。”
和她僵持許久,談鈞已經難掩自己的不耐煩。
“你也知道,小铮是我的親弟弟,”他盯着祁紉夏,像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們成長在同樣的環境,接受同樣的教育,你憑什麼覺得,我們的三觀會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