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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警和雙方保險公司的人很快到了現場。
經過初步判定,主要責任在談铮。他沒有推脫,主動提出由自己來償付祁紉夏的修車費用。
祁紉夏本來打算走自己的保險,但是轉念一想,既然有人上趕着出錢,倒也無所謂做這種客氣,于是等到4S店的人來時,便交待他們,到時賬單直接寄給談铮。
不一會兒,程影開着公司的商務車,在祁紉夏面前停了下來。
“祁總,我來了。”她幫祁紉夏開了車門,同時略帶擔憂地看了眼事故現場,“您沒受傷吧?”
“沒事,直接回公司就好。”
程影往後瞟了眼,看見肇事方竟然是思博的談總,再聯想到自家老闆最近明顯意有所指的動作,心裡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需要捎談總一程嗎?”她順嘴問道。
祁紉夏毫不猶豫:“不用,我們走。”
汽車飛馳出去。
受父母影響,施慕也是實幹家,很快就重新向新遠發出邀約,以期洽談。
祁紉夏一邊跟進和施家的這筆生意,一邊按照名單順序,把認識不認識的人都見了個遍。
結果簡直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談铮做技術出身,年少時的創業路又堪稱一帆風順,在維護客戶關系這點上,欠缺了不少。
況且,黎川近幾年橫空出世了好些軟件科技公司,彼此間的競争愈演愈烈,對于很多客戶來說,如果單純考慮利潤,并不是非思博不可。
等到談铮終于發現,最近居然連幾個熟悉合作方的面都見不上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情況的危急程度,已經遠超乎他的想象。
辦公室裡,他和副總滿臉凝重。
“談總,這實在太蹊跷了,”副總眉頭緊蹙,“所有的投資公司都拒絕了我們,好幾家之前談得還不錯的夥伴,都對我們避之不見。”
談铮手裡轉着打火機,在桌面上稍微磕了磕,“那你覺得,原因何在?”
副總笃定道:“我覺得,背後有推手在搗鬼。”
煙盒就放在手邊,裡面已經空了大半,隻剩下寥寥幾根。談铮抽了一支出來,卻沒有點火,包裹着煙草的紙卷夾在手指間,輕輕撚着。
“你說的不錯,”他一句話定下了基調,“可是,會是誰呢?”
副總一拍大腿,“那還用問?肯定是躍宏科技的那幫人!他們後起之秀,想要搶占市場,當然要先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為了競争,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談铮卻微微搖頭:“要想撬動這麼多家公司,不實打實地出點血,是不可能的。你也說了,他們是後起之秀,按照他們現在的實力,短時間裡,恐怕很難做到。”
副總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品出談铮的話外之音:“您的意思是,另有一家實力強勁的公司,故意要和我們過不去?”
談铮神色冷峻,手指無意識地用了點力氣,香煙尾端就掉下來幾許煙草碎屑。
“你去查一查,這段時間裡,他們是不是見過什麼人。”事已至此,他仍然冷靜,“别放過任何可疑的。”
這種事情查起來不太容易,所幸副總從前就是從業務部門升上來的,還有些人脈關系可以疏通。費時費力,外加請了不知多少頓飯以後,在一個臨近下班的下午,他風風火火地闖進了談铮的辦公室。
“談總,您猜的沒錯,果然有人在背後搗鬼!”他往談铮辦公桌前一站,疾聲說道,“是新遠,祁建洲的新遠!”
談铮正在過目一份催收款的文件,剛由合規部門送過來。薄薄的一頁紙,夾在藍色封皮的文件夾裡,分量很輕,卻承載着公司最後的希望——
拖欠款項的客戶如果能及時還款,雖然不能從根源上改變公司的财務狀況,但或許可解近期的燃眉之急。
聽見“新遠”兩個字,他竟然也恍惚了片刻,難得對信賴的下屬起了質疑:“我們和祁董,難道有什麼過節嗎?”
然而話音剛落,他腦海裡蓦然有一道閃電劃過。
不,新遠,不止是祁建洲的。
……還是她的。
震驚和迷茫交織在一起,他手裡的文件夾重重跌落在桌上。
即将徹底陷進情緒的檔口,談铮逼着自己冷靜。
他試圖告訴自己,這也許隻是巧合,也許其中還有什麼誤會,但這些微弱的聲音很快消失得趨近于無,潛意識的浪翻湧上來,把所有自我勸慰的念頭傾覆。
他很明白,她絕不是一時興起。
“談總,我們要采取什麼手段嗎?”副總焦急的聲音,把談铮的神思從天邊拉回來,“早就聽說當年的祁董做事狠辣,現在看來,還真不是浪得虛名。”
談铮半晌沒接話。
辦公室裡靜到了極緻,時間的流逝仿佛也有了具象的實體,洋流一樣地從眼前奔騰而過。
他知道自己不該在這種時候猶豫。被别人擺了一道卻不以牙還牙,絕不是他談铮的風格。
可對方不是别人。
是祁紉夏。
他疲憊地靠進椅背,聲音裡滿是沉重的倦意:“你先回去。讓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