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尾山,因其俯視如鳳尾而得名,位于黎川市北郊。
山腳下,曾有一塊占地千畝的地塊,預備開發成别墅區。但後來開發商出了問題,項目擱置多年,直到後來另有人接手,改建為高爾夫俱樂部。
十二月初,黎川市的日間均溫維持在十五度上下,還未到最冷的時候。今天預報是晴日,一大早太陽就露了頭,衣服也無需穿得太厚重,長袖運動衣外罩一件防風夾克足矣。
從更衣室出來,祁紉夏迎面碰上今天的組局人——施慕。
距離上次兩人見面,過了差不多兩個月,框架協議早已簽訂,幾天前,施家的公司才在黎川港口提了外商的貨,算是給今後的合作開了個好頭。
“祁總,今天準備得如何?”施慕同樣一身輕便的運動裝束,和祁紉夏熟絡地打招呼。
祁紉夏微笑着回答:“我不擅長高爾夫,恐怕隻能随便揮兩下球杆,做做樣子了。”
施慕正往臉上噴防曬:“我的球技也一般。真要看行家,還是得等劉總。”
毫無疑問,正是那位上過新聞,也和祁紉夏吃過飯的劉總。據說,她是這家俱樂部最早一批的終身會員之一,幾乎每周都來打球,此次施慕之所以會定在這裡,也是得了她的推薦。
“瞧,說曹操曹操到。”施慕收起噴霧瓶,朝着入口處揚了揚眉,“行家來了。後面還跟着一位……”
順着施慕的目光看去,神采奕奕地向她們走來的,果然是劉總。
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跟着一個年輕男人,面孔卻陌生,并非上次狗仔拍到的男演員。
“你們來的倒是比我還早,”劉晴笑吟吟同她們打了招呼,“做好防曬沒有?别看已經入冬了,紫外線還是很強的,在草地曬一上午,回去就要黑一度。”
祁紉夏:“早就嚴陣以待了。剛才聽施慕說,劉總打球水平很高,一會兒可别笑話我這個門外漢。”
她的眼神隻往那個男生身上一瞥,見劉總似乎沒有要介紹的意思,便也不多問,三人有說有笑地在等候區聊了一會兒,直到剩下的人來齊,才坐球車準備進場。
算上祁紉夏,今天約球的,總共有五人,其中三人都各自帶了伴,唯獨祁紉夏和施慕隻身前來。
同樣孤家寡人,兩人索性同乘一輛車,邊吹風邊說話。
“花無百日紅,真是這個道理,”注視着前車後座上的一雙人影,施慕感慨,“那個演員才多久?這麼快就不見人影了。”
祁紉夏扣緊頭頂的遮陽帽,說:“那個人從頭到尾沒被承認過,連一個正經的開始都未必算得上,也談不了所謂的‘多久’。”
“看不出來啊祁總,你也有這麼冷情的一面。”施慕調侃道,又往後方張望幾眼,“你真的沒帶人來?我可是聽說,談铮最近常去新遠獻殷勤,怕不是顧念你的救命之恩,想把自己也打包打包,送進你的辦公室?”
她的形容帶點诙諧,倒是把言下的看破不說破的暧昧中和了,引得祁紉夏發笑:“那也要我肯收才行。”
行車時的自然風吹拂在臉上,送來初冬的輕寒,沐浴在陽光照耀的空氣裡,呼吸何其舒暢。施慕側臉望着祁紉夏,不禁憶起早幾年見到她的情形。
真正有印象的見面,其實是李晁南的那次聚會。當時的祁紉夏站在談铮身邊,似乎和場合中任何一個男性的女伴都沒什麼兩樣,安靜溫和,謙遜禮貌。
她眼裡确無借身邊人之勢向上攀爬的野心,但施慕同樣不相信,她會安于待在談铮身後,做個籍籍無名、朝不保夕的女朋友。
祁紉夏慢條斯理地往手上戴手套。
高爾夫球專用的手套,主要功能是防滑和透氣。但在今天的溫度裡,似乎還起了些保暖的效果。她順帶瞥了眼腕表上的時間,正是上午九點十分,距離約定的期限,還有整二十分鐘。
“你今天也沒帶别人?”祁紉夏問道。
“這裡能認識的人多了去了,何必費那種麻煩,”施慕慵懶一笑,“跟你打個賭——隻要你方圓五十米之内有活的異性,絕對會上來和你搭讪。”
祁紉夏聽見“打賭”兩個字,本能地感覺排斥,忍不住反駁:“這能認識到什麼好人?”
施慕無謂道:“看運氣喽。有可能是身高腿長的帥弟弟,也有可能是秃頂黃牙油膩男。後者倒還好辦,大不了球杆招呼;如果是前者……”
她說着就彎眼而笑,“祁總,你确定你把持得住?”
施慕和祁紉夏相熟,不能算很久,開起玩笑卻毫不忌諱。除開她本身性格如此,自然也有别的緣故——
能問出上句,是因為施慕确信,祁紉夏還真就把持得住。
果不其然,她迎來一句還之彼身的回敬:“我争取堅持得比施總久一些。”
直到正式下場打球,劉晴才向她們介紹了随行的年輕男人,原來是她上趟出差途中結識的情緣。
男人姓張,年紀比劉總小十三歲,是黎川大學法學院的在讀博士,行為舉止還算大方,禮貌地和在場幾位女士問好。
幾人不約而同地表示了賞識,但到底沒說什麼般配的套話。畢竟在當事人嘴裡,用以形容當前關系的詞語,依然是“朋友”。
真正揮杆打起球時,祁紉夏用一己之力證明,她此前說自己球技堪憂,絕非自謙。
且不說按照标準杆數打球進洞,就是那種飛出去無影無蹤的球,她的杆下就出了好幾個。
打了三十來杆,祁紉夏實在不好意思繼續丢臉,便借口吃點心喝水,中途離了場,讓球童開車把她送回了餐廳。
她和高爾夫的淵源很淺,前二十幾年裡,對它的規則和技巧幾乎一無所知,直到回國之後才有所接觸,但也始終興緻缺缺。陸續碰上幾位喜歡打球的客戶,趕鴨子上架似的學了一陣,才勉強過了及格線。
祁紉夏預估自己今天不會再下場,摘了手套和帽子擱置一旁,給球童付過小費,就在餐廳裡安然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