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铮腳下微頓,敏銳地捕捉到其中的幾個關鍵詞。
小陳的辦公室?
他默念着這句話,從空無一人的公共辦公區穿過,來到視線範圍内唯一一間亮着燈的辦公室。
門口的名牌上,“陳钊”二字,醒目異常。
凝視着這個名字,談铮隐隐覺得眼熟,一時半刻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他正陷入思索,未關嚴的門裡,忽然傳來說話聲。
“……跟着吳奇做事,壓力不小吧?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加班狂人。”
是祁紉夏的聲音。
“其實還好,我本身有點惰性,他的工作風格,反而能激勵我。”
另一道穩重的男聲回答她。
談铮心中一驚。
那人出聲後,他終于能夠百分百确定,自己曾在哪裡聽見過這個聲音,甚至是見過這個人。
祁紉夏說:“說來真是奇怪,我回黎川這麼久,今天才知道你在新遠上班,之前也從來沒在大廈裡見過你。”
陳钊微笑着說:“我一畢業就進公司了。不過新遠人才濟濟,我又不是最突出的,你對我這個老同學沒印象,太正常了。”
祁紉夏:“堂堂的部門副經理,居然也會說出這麼妄自菲薄的話?我記得你讀研那會兒,可比現在自信多了。”
“出來工作以後才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陳钊輕輕歎氣,“當初再如何自信,現在也懂得收斂了。”
門外,談铮遽然色變。
他想起來了。
他千真萬确見過這位陳钊——
就在六年前的黎川大學。
他們甚至握過手,彼時,對方甚至藏不住滿眼的年少心事,對于祁紉夏身邊的異性,毫不掩飾敵意。
現在,他竟然在她手下工作麼?
陳钊把手邊的幾頁紙放進手邊抽屜,一邊擡頭對祁紉夏說:“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當初大名鼎鼎的思博談總,也會有現在的窘迫。”
他回憶起兩人的一面之緣,至今仍覺得不乏戲劇性。
“别說我的想象力豐富,我能百分百肯定,他當時對你有意思。”
祁紉夏笑了笑:“你的觀察力不錯。我确實和他有過一段。”
她承認得如此坦然,反倒讓陳钊詫異,“所以你大學時候的那個男朋友,就是談铮?”
“是他。”
陳钊沉默半晌,“可你和他現在……”
祁紉夏安穩不動,等他下文。
“……算了,”陳钊不知想到了什麼,搖頭說道,“我不該知道太多。”
祁紉夏淡淡一笑:“聰明人。”
空氣裡寂靜了好幾秒,雙方似乎都有些不知道該往下說些什麼的意思。
辦公室進門處,擺了棵高壯的發财樹,長勢極好,葉片輕輕顫了顫。祁紉夏如有所感,回頭望向門邊,神情若有所思。
時候已然不早,陳钊做好收拾東西下班的打算,可是話剛剛提到嘴邊,卻聽祁紉夏忽然開口說:“其實當初我和他在一起,目的也不算多麼單純。”
陳钊一愣:“什麼?”
“我的身世不讨祁家喜歡,之前總是被他們欺負,偏偏談铮和祁家關系好,還難得肯幫我說話,”祁紉夏微微偏頭,“所以,雖然分得有點難看,但和他在一起,還是有點好處的。”
陳钊完全處于狀況外,不明白祁紉夏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個。但他斷無理由駁她的面子,隻能順着往下問:“好在……哪裡?”
“從短期看,我對他們那邊的眼色可以暫且置之不理:從長期看,也許思博發展一舉超越祁家,他們反而還要對我畢恭畢敬。”
祁紉夏一攤手,話中有無奈,“從現在往回看,後者根本不成立。可是學生時代的思維就是這麼簡單,什麼都往容易了想,總以為伸手向上,東西就會自己掉進掌心。”
陳钊木木地問:“就因為這個,你才和他在一起?”
祁紉夏呼吸一沉,“是,就因為這個。”
這下是徹底安靜了。
陳钊張了張嘴,面帶幾絲尴尬:“你怎麼,突然和我說這些。”
祁紉夏站起身,像是準備離開。
“有些事,不說出來,是沒辦法釋懷的。”她話裡氤氲着水汽,卻又故作輕松地笑笑,“你别多想,聽聽就過了。”
走出辦公室的門,祁紉夏腳下不停,徑直往電梯走。
此時外間的辦公區,已經沒有任何人的身影。落地玻璃上映着祁紉夏的形單影隻,她卻渾然不覺似的,專心緻志走自己的路。
電梯廳近在眼前。
随着她腳步的靠近,旁邊角落的消防通道安全門卻忽然被推開。
軸承長久時間沒有潤滑,開關動作發生時,伴着刺耳的雜音,引得祁紉夏往門後投去了視線。
而後和談铮四目相對。
“方便嗎?”他臉上仿佛結了寒霜,“我有話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