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铮最近感覺很不對勁。
他和祁紉夏之間的聯系,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地變淺。
無論是辦公室座機還是私人手機,他給祁紉夏打過去的電話,已經不知道由程影代為接聽了多少次,所用理由不外乎開會、見客戶,簡直像個周而複始的循環。
微信上的消息更是如此。
祁紉夏回複的間隔時長,從半小時,慢慢延長到兩三個小時,這兩天甚至直接線上失聯,逼得他不得不撥打号碼,然後不出意外地聽到程影熟悉的聲音:
“抱歉談總,祁總正在開會,有什麼事情,您可以先和我說。”
又跳進了新一個循環。
這種煎熬的滋味實在痛苦,談铮深思熟慮了兩天,終于決定親自登門拜會,當面問個清楚。
“先生您好,外來訪客需要做登記。”
一陣子不見,樓下前台姑娘換了新面孔,文質彬彬的模樣,卻不認得談铮。
談铮接了紙筆,行雲流水地寫下自己的信息和目的地。
“您要見祁總?”前台姑娘驚詫,“這個比較特殊,請問您有預約嗎?”
談铮搖頭:“沒有。”
“那麼請稍等,我給總經辦打個電話。”
談铮微微颔首,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
那邊對話的聲音壓得低,他隐約聽見隻言片語,諸如“姓談”、“碼頭”、“時間”。
幾個關鍵詞串連起來,談铮有些不好的預感。
“談總,我問過了,”挂斷電話,前台小姑娘立刻換了稱呼,“祁總上午去和物流公司的幾位經理外出,人不在辦公室。總經辦的人說,他們也不确定祁總幾點能回來,不建議您等。”
話說到這裡,談铮清楚地知道,自己算是吃了個閉門羹。
他不肯就這樣放棄,锲而不舍地追問:“那麼明天呢?或者後天、大後天。”
“抱歉談總,我隻是前台,不知道祁總的行程安排。”
談铮的心逐漸冷了下去。
“……好,我知道了。”
事已至此。
談铮不得不開始正視一種可能——祁紉夏有意對他避之不見。
可是為什麼呢?
他仔仔細細回想兩人近期的相處,哪怕已經極盡事無巨細,仍舊想不出自己哪裡犯了忌諱,能讓祁紉夏的态度産生如此大轉折,以至于面都見不上。
究竟哪裡出了問題,恐怕還得去問當事人。
*
夜晚寒涼。
元旦以來,黎川的氣溫持續下降,近幾天的天氣預報接連發布低溫霜凍預警,入了夜的戶外,更是凍得人瑟瑟發抖。
車裡開足了暖氣,卻沒有開燈。談铮坐在駕駛座,眼神昏暗,定定望着一街之隔的入口。
這是祁紉夏的小區門口,談铮已經在此等了四個多小時。
他已經不指望通過電話或微信和她取得聯系。即便是信息高度發達的現代,隻要下定決心和一個人斷聯,依舊輕而易舉。
他知道,自己必須親眼見到祁紉夏。
附近來往車輛不少,亮着大燈,絕塵而過。
談铮偶爾眼錯,以為自己看到了祁紉夏的座駕,幾乎就要不假思索地踩油門跟上去,卻總在看清楚車牌号碼的下一秒,堪堪遏制住自己的手腳。
如此反複幾次,哪怕是最無需做什麼的等待,也變得折磨而疲憊。
終于,在手表時針即将指向“10”的時候,一輛車牌号熟稔于心的黑色SUV,慢慢地駛進了他的視線。
汽車沒有馬上開進小區。
“在門口停吧。”
後排座位傳來祁紉夏的聲音。
“剩下這點路,我自己能走。車子你直接開回家,明天上班再開去公司就行。”
程影坐在駕駛座,聞聲回頭說:“不用了老闆。我把您送回家,自己打個車走,很方便的。”
祁紉夏卻已經準備開門下車;“客氣什麼。你陪我應酬到現在,怎麼還能讓你一個人打車走。”
程影有片刻的無措。
她倒不是不想開,隻是擔心晚上路況不好,萬一把這輛大寶貝磕了碰了,哪怕祁紉夏肯定不會要她賠,也夠她内疚好一陣。
正猶豫的時候,她的餘光忽然瞥見一個漸漸走近的人。
通身的灰暗顔色,唯獨手腕上的金屬表帶,反射出薄薄的光。
程影大為意外,本能地出聲:“老闆,那人不是……”
“我看見了。”
祁紉夏的聲線冷靜異常。
“你先開回去吧,别的不用管。”
可談铮分明正朝着車頭方向走來,程影哪裡敢輕舉妄動,微弱地試圖喚回祁紉夏的理智:“老闆,我覺得……”
話沒說完,後座就傳來沉重的關門聲響。
砰的一聲。
祁紉夏下車,甩上了車門。
一下車就是刺骨的冷。
她今天的行程安排很緊密,上午帶領公司高管去物流那邊開會,下午重新實地考察碼頭,晚上又安排了飯局,一整天幾乎沒有歇息的時候。
飯桌上沒人敢勸她酒,但今天上會讨論的結果似乎很不錯,她有興緻,多喝了兩杯,回程隻能讓程影來開車。
車裡車外,冰火兩重天,祁紉夏酒勁還沒過,被溫度的驟然切換刺激到,胃裡猛地抽了抽。
随即翻湧上來一陣強烈的惡心。
她沒繃住,彎腰就要幹嘔。
“還好嗎?”
肩膀被穩穩地扶住,熟悉的氣息籠罩上來。
祁紉夏沒吐出什麼,隻是反胃,掩着嘴低聲說:“我沒事。”
她後退半步,和談铮拉開距離,“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