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紉夏短暫語塞。
她沉默的時候,談铮也不語,但目光灼灼,直白得讓人心悸。
過了良久,她才輕輕點頭:“……嗯。即使是男朋友。”
談铮無聲地歎氣,但又覺得似乎理應如此。平心而論,他也不希望祁紉夏為了另一個人做出額外的改變,她不應該勉強自己,那樣不好。
他可以去适應。
“好,我知道了。”談铮起身去添飯,“下周的工作日,我回我家住。但是周末的時間留給我,行嗎?”
祁紉夏還真的思考了一會兒,“也許我會和朋友出去逛街散心,我媽偶爾也要過來。還有,可能有些突發事件需要我處理,甚至不一定在黎川。隻要排除以上的情況,我的時間可以留給你。”
聽她做減法一樣地倒扣各種可能,談铮愣了好半天,最終全無辦法地沖她笑:“雖然排在最後的位次,但我起碼應該慶幸,我已經夠得上排名名單了。”
祁紉夏卻有些疑惑:“這不很正常嗎?多的是比戀愛重要的事。”
談铮半晌無言。
這句話理論上沒錯,但他隐約感覺并不适用于自己。他曾有過類似排序的時候,更為那種排序付出過沉重的代價——差點失去她。
“你說的對。”
他颔首,同時不忘追問:“你剛剛說,‘多的是比戀愛重要的事’,所以我可以确認,我們目前的關系是男女朋友,對麼?”
祁紉夏坦然道:“對。這是我認真考慮過的結果。”
認真考慮。
這四個字從祁紉夏的嘴裡說出來,份量太足了。
談铮心裡沉甸甸的,如同忽從雲端踏到了實地。
他想,如果人生行至盡頭時,真有回憶的走馬燈,那麼祁紉夏今天對他說的這句話,大概是極濃墨重彩的一筆。
“謝謝你,夏夏。”
*
星期一下班後,談铮遵守約定,回了自己的住處。
耳鬓厮磨了整個周末,驟然分别,他的心裡實在不是滋味,四顧家中,深深感覺到一種空寂。
由奢入儉難,大概就是如此了。
祁紉夏倒是适應良好,甚至當徐今遙約她周末去近郊爬山露營時,答應得不假思索,完全忘了還有談铮這茬事。等到星期四晚上提前收拾行裝,談铮的視頻電話打進來時,她才猛然頓悟,自己遺忘了什麼。
“不好意思啊,我都已經答應好了,”她抱着手機歉然道,“真不是故意放你鴿子。”
屏幕裡,談铮隻露了個側臉,線條是掩飾不住的鋒利。他沒有遺傳到孟甯生來帶笑的眉眼,卻也不像談競成那樣不怒自威,曾經的銳氣早就被收斂,隻是會在某些舉手投足裡,不經意地複現出來。
客觀來說,确實挺迷人。
祁紉夏的心祟莫名被勾了勾。
“所以,我們這周末見不了面了?”他問。
“……好像是這樣。”
超乎祁紉夏的意料,談铮的反應竟然十分平靜,眉頭都沒皺一下,毫無波瀾道:“好,祝你們玩得開心。”
她詫異:“你不生氣?”
“這是你的自由,我無權幹涉。”
祁紉夏覺得,他的覺悟似乎高得過頭了。
翌日周五,照例還要上班工作。
上午有個管理層的會議,開起來耗費時間,直接拖到了中午十二點半。幾人又湊在一起吃了午飯,結束時,已将近下午兩點的上班時間。
從電梯出來,祁紉夏正往自己辦公室走,餘光裡忽然瞥見樓梯間的門沒關嚴實。
也許是某個員工的疏忽。她想着,一邊走過去順手關門。
剛剛觸到金屬把手,猝不及防地,門縫被拉開了一臂寬,露出談铮的半張臉。
“你怎麼來了?”
祁紉夏低聲驚呼,本能地閃身進樓道,立時關了門。
談铮把她擁進懷裡。
“想到周末見不到你,心裡着急,隻能自己過來了。”
祁紉夏仰頭,迎來一個熱切的吻。
“光明正大地來就是了,怎麼還……”她被吻得說不清晰話,“還在這兒蹲守?弄得像偷情一樣。”
談铮長籲短歎:“那還能怎麼辦呢?沒名沒分的,隻好藏在這裡了。”
祁紉夏和他分開,掰正他的臉,“差點忘了告訴你,下周末,我媽要回黎川。”
談铮一怔:“又是周末?”
他幾乎以為自己在談異地戀。
“嗯。她要見你。”
“見我?”
祁紉夏驚奇:“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她要見你,見她女兒的戀愛對象。”
談铮耳邊嗡嗡響,往日的冷靜自持忽然間全部失效。他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甚至不敢細想,隻怕是一場泡影。
“阿姨她……怎麼說的?”
他發自真心地手足無措起來,“她對我的印象還好嗎?有沒有不喜歡我?”
他如臨大敵的樣子很有意思,祁紉夏笑得不行,轉身要去笑個痛快,卻被他拉住手腕,非要問出所以然。
“話先說在前頭,你别自作多情,見面隻是滿足她的好奇心,并不代表别的信号。”
她一本正經。
“上一次,我們開始和結束得都太糊塗了。這次,我想和你談個認真的、理智的戀愛。你……願意嗎?”
什麼叫做理智的戀愛?
談铮也不太懂。
在他的世界裡,理性和感情的糾纏,已經是過去式。它們曾經對立、鬥争,最終趨于統一,收束在祁紉夏望向他的眼睛裡。
“……我願意。”
話說出口的時候,談铮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這句話,他甘願說千萬遍。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