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沒理他。
隔着人海,江叙看到桑禾眼睛紅腫,像是哭過的樣子。
桑禾家裡出了事情,她自己都沒緩過來,在學校裡一躍不振地。
這周恰好班級裡調位置,桑禾和姜栀從第一排被換到了教室裡面靠牆的第四排的位置,右手邊就是窗戶。
桑禾趴在課桌上,任由冷風從窗戶的縫隙吹進來刮在臉上,毛孔如同舒展開了一般變得涼飕飕地,面部被凍得有些僵硬。
站在講台上講課的老師捧着書掃了眼桑禾,看着多媒體繼續講課。
桑禾發呆了很久,放學的時候姜栀推了下她,“放學了,我家司機來接我,你跟我一起走嗎,我讓司機順便送你回去。”
桑禾應了聲嗯,低頭收拾桌面上的課本。
書包裡沒裝什麼東西,輕飄飄地。這還是姜栀第一次見桑禾書包裡就放一本書和幾支筆,以前桑禾是巴不得把書桌都搬回去的。
兩人一塊關燈關門出教室,姜栀看見了站在教室門口外的江叙。
前段時間剛見過江叙和桑禾課後一對一輔導,這時候人家找上門來,尋思着也應該打個招呼。
“桑禾,你倆要不要說句話?”姜栀剛扭頭詢問桑禾的意見,就見桑禾已經目不斜視走遠了。
姜栀沖江叙尴尬地笑了笑,連忙追上桑禾。
江叙站在原地,眸色陰沉,沒有跟上去。
宋簡和桑喬錦處理完桑奶奶的後事之後頻頻出現矛盾,愈演愈烈。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邊吃飯,桑禾低頭扒飯,聽着兩人從工作上的事情聊到演戲。
“桑喬錦,真的挺沒意思的。”宋簡直接撂下碗筷,身體往椅背上一靠看向桑禾,“阿禾,你長大了,懂事了,媽媽也就不瞞着你了。”
桑喬錦厲聲呵斥,“宋簡!”
宋簡不以為然地輕笑了聲,“大家都别演了,媽已經走了。”
“阿禾,有件事情媽媽必須得跟你說清楚。”宋簡正色道:“我和你爸爸已經離婚了,我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
桑禾錯愕地看向宋簡,腦海裡不斷着回放在藝校門口那日,看見一個形似宋簡的女人上了一輛豪車。
那時候的她心裡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是奶奶住院後,宋簡和桑喬錦一直都和平相處,感情上沒有出現什麼異樣。她以為是她想多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桑喬錦提高嗓音試圖威懾,“宋簡,你鬧夠了沒有!”
“桑喬錦,當初可是你求着我回來跟你演戲的。”宋簡冷靜地陳述着這個事實,她對桑禾說:“離婚的時候法院把你判給了你爸,我也結婚了有自己的丈夫,阿禾,你自身條件就很好,跟着你爸去外地讀書,将來一定有出息。”
桑禾的反應從驚訝到震驚不超過三分鐘的時間,她沉默地低下頭去吃飯。
桑喬錦幾乎是要掀開桌子一般,筷子敲着盤子,湯汁四濺,“你跟一個孩子說這些事情做什麼?”
也不知道是哪裡戳到了宋簡的痛點,她突然情緒就炸開怒吼道:“如果你真的把她當成一個孩子的話,當年的事情你怎麼跟我解釋?”
“我今晚就搬走,我丈夫會來接我。”
宋簡離婚後很快就跟大學時談的男朋友結婚,兩方都是二婚,又曾是舊友,這段婚姻經營得很順利。
對于宋簡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她再也不需要去賣酒參加應酬,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這頓飯,桑禾沒有吃飽。
桑喬錦氣得扯開了桌布,所有的飯菜都搗騰在地上。
桑禾用紙巾擦了擦外套上的油漬,回房間鎖上門。
這麼多年來,桑禾第一次見桑喬錦發那麼大火,也是第一次覺得,給她打扮給她買漂亮衣服的媽媽,也可以做到這麼絕情。
感情原來是可以裝出來的,宋簡和桑喬錦之間是,宋簡對奶奶和她也是。
騙子。
桑禾抱住枕頭蜷縮在床的角落,她習慣了沒有父母在身邊,可是不習慣沒有奶奶。
舍棄一個習慣,不僅僅是時間問題。
桑禾強忍着淚水不讓自己哭出聲,她聽到了門口傳來行李箱輪子滾在地上的摩擦聲,聽到了桑喬錦破口大罵說宋簡犯賤。
他們吵得很大聲,嗓音好像割裂了牆壁聽得尤為真切,樓下鄰居聽到上來勸。
“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好好說?”
宋簡說:“有什麼好說的,我和他已經離婚了!”
這場鬧劇,在桑禾入睡後才結束。
一牆之隔,卻是兩種景象。
宋簡提着一個黑色皮箱走得毫不猶豫,她的丈夫開了輛黑色豪車停在樓下接她。
桑禾在屋裡睡覺,分不清這天花亂墜的事情是不是臆想。
那天晚上,這座城市驟然下起了暴風雨。